简松意也不记得了。
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走到门口,淡淡叫了一声:“柏叔。”
不是柏淮, 是柏寒。
柏寒点点头, 他身后走出一个助理,把一个大袋子递给了简松意。
“柏淮之前让我给你送的东西,我今天刚好路过, 就来看看。”
“麻烦柏叔了。”
后天竞赛结束,今天才送, 也算及时。
简松意衣着单薄地站在宿舍门口,吹过一阵冷风,袖口和下摆空荡荡的,寒冷瞬间从脊椎蔓延到血液,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而柏寒穿着挺括的西装,外面罩着质感厚重的大衣,Alpha的体型看上去很高大,显得只穿了一件宽松线衣的简松意更加单薄。
不过简松意虽然都快被冻死了,却愣是撑着没打一个寒颤,始终挺直脊背,不露出一点儿怯意。
他从小就对柏寒有敌意,几乎是使命一般地认为自己得对抗柏寒,好像只要自己气势汹汹地挡住柏寒,柏寒就没法儿欺负柏淮了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在北城落着雪的冬夜里,无声地对峙着。
半晌,柏寒才低声道:“除了这次,之眠走了后,柏淮一共就向我服过两次软,一次要转学去北城,一次要留在南城。”
简松意沉默。
他知道,柏寒肯定看出来了,但他没有否认,也没有躲避,只是直直迎上了柏寒的视线。
柏寒看着眼前这个倔强骄傲的Omega少年,打量了半晌,缓缓说道:“不用紧张,我不反对你们交往。我今天来找你,只是想说,我可能会适时地阻止柏淮过度地浪费时间和精力在这种无谓的事上。”
“什么叫无谓的事。”
“创造不了价值的事,就是无谓的事。”
“那很抱歉,我觉得我和柏淮互相喜欢这件事,很有价值。”
简松意坦然面对,不卑不亢,“您是长辈,很多话我不方便说,但是我还是想冒昧地说一句,我和柏淮互相喜欢的价值,或许远远超过了您这个父亲带给他的价值,所以我希望您明白,对于柏淮来说,到底什么才是真的无谓的事。”
柏寒眯了眯眼,垂眸打量着简松意,带着上位者的威压,然而简松意只是淡淡地回看着他,似乎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无所畏惧。
柏寒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到底还是年轻。行了,回去吧。”
说完,转身离开。
似乎简松意所坚持的事情,在他眼里就是一个笑话,幼稚且脆弱,所以没什么好说的。
简松意也不恼怒,也不暴躁,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开了口:“那在冬天空运一束桔梗花放在故去爱人的墓前,这算是无谓的事吗。”
一片静谧,只有雪簌簌落下。
那个高大冷漠的背影,毫无动容,径直上车,离开。
可是简松意觉得,如果真的毫无动容,空气里又怎么会缓缓升腾起一片热气,像是从心底的叹息。
柏寒的态度,实在难以捉摸。
不过这不重要,他和柏淮想在一起,就谁都拦不了。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向那个袋子,草草翻了几下,全是他最近用得上的东西,而购物小票的日期是12.18。
所以应该是柏淮在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柏寒让他送东西,只是柏寒这种人,大抵不会专门把这种无谓的事放在心上,所以才拖到了今天,正好路过。
可是也没有办法,毕竟除了柏寒,在北城也没有其他的人,能轻松地查到自己具体住哪儿,并且畅通无阻地进入封闭集训营。
只是简松意实在没想到,柏淮会为了这点儿小事去找柏寒,毕竟他们父子俩的关系有多恶劣,简松意再清楚不过。
简松意心里暖暖的,却也酸酸的。
柏淮做了太多了,多得让简松意觉得自己有些不配。
在柏淮旁边的时候,习惯了他的好,直到离开了,才发现,原来那些好原来那么难得。
又一阵冷风吹过,他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着东西,回了宿舍。
一进门,平头哥就蹭过来,一脸震惊:“你和柏淮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他爸还能给你送东西?”
简松意挑眉:“你认识他爸?”
“卧槽,北城但凡有点知识文化水平的,谁不认识他爸?!简直是我男神!”
“哦,还行吧。”简松意懒恹恹地打开袋子。
平头哥真的很八卦,摁住袋子:“你别打岔儿,你今天必须给我说实话,你和柏淮到底是什么关系。”
简松意差点脱口而出,情侣关系,但是又想到平头哥还以为自己是个A,如果他知道自己其实是和一个Omega共处一室这么久,那他可能会猝死过去。
于是换了个角度:“出生就认识了,现在是同桌,算竹马竹马吧。”
“嗷……等等……同桌?!”
“嗯。”
“你不是理科生吗?”
“对。”
“……等等,这个信息量有点大,你让我缓缓。”平头哥揉了揉脑壳,“所以,柏淮是放着北城大的文科保送不要,回去读了理科?”
“是。”
“那他跟得上吗?”
“年级第一。”
“……打扰了。不过他这是图啥啊?”
简松意也想知道图啥,他已经开始质疑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柏淮这么做了,他总觉得,柏淮喜欢自己,喜欢得太辛苦了些。
“不图啥,他乐意就行,别人管不着。”
简松意把已经凉掉的感冒冲剂一口气喝下去,淡淡道,“所以也别问了。”
“嗷,行。”平头哥感觉到简松意明显心情有些低落,自觉地没再说话了。
而简松意只觉得刚才下楼那一会儿,头被风吹得生疼,浑身发冷,昏昏涨涨的,于是也不想动,直接缩回床上躺着了。
他讨厌冬天,讨厌北方,讨厌柏寒。
他想柏淮了,可是柏淮不在,柏淮也不可能来,他只能一个人待在北方的冬天。
但都是他自找的,是他矫情,是他仗着柏淮的喜欢而矫情。
简松意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夜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想喝一杯水,刚下床,就一个头重脚轻,栽倒了。
动静之大,惊得平头立马从床上滚下来,凑到他跟前,伸手一摸,烫得惊人,二话没说背起简松意就往宿管处跑去。
完了完了,简松意这回真的要烧傻了。
送到医院一量体温,39.8摄氏度,直接被送去挂水。
简松意倒也还乖巧,任人摆弄,只是烧得迷迷糊糊的,嘴唇一直嗫嚅着,似乎在叫谁,但嗓子太哑,发音太含糊,平头听了半天,愣是没听明白。
“什么?简松意你说大声点?什么哥哥?什么?坏哥哥?你怎么发烧了还骂人呢?诶……不对……我去……”
平头哥一拍脑袋,大彻大悟,立马问刚刚赶过来的辅导员要了手机,东问西问问了一圈,终于问到柏淮电话号码。
打了过去:“喂,柏淮,我是祝宫。我是谁?我是谁不要紧,要紧的是简松意现在睡我边上……唉,你别生气!不是那个意思!是他发烧了,躺这儿的,一直叫你名字,你要不电话里跟他说两句?”
……
简松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床边只有一个辅导员,平头哥应该是赶回去上课了。
他还是很感谢平头哥的,觉得得请人好好吃顿饭。
就是还是有些失望,他昨天晚上做梦梦到柏淮了来着,特别真,结果醒来发现是空欢喜一场。
头疼,捏了一下眉心,突然感到一阵湿凉,把手放到跟前一看,发现小手指的那个冻疮,已经被细细涂上了药膏。
他疑惑地看向辅导员,辅导员只是冷漠道:“给你请了一天假,现在烧退了,下午就回宿舍自己复习吧,好好准备明天竞赛。”
“哦。”
简松意倒也不娇气,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好像哪里暖暖的,特别暖,嘴巴味道也不对劲,感觉吃了唇膏一样。
晚上平头回宿舍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
他每次想问,平头就慌慌张张躲过去,弄得简松意莫名其妙,一脑门官司。
然而也没太在意,只是一门心思准备明天竞赛。
既然来了,那就要拿一等奖,辛苦这么久,不能在关键时刻分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简松意总觉得自己的手好像没那么僵了,第二天考试的时候,写题也顺畅了许多。
题是他前所未见的难,做完后却也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交完卷,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走出教室,发现又下雪了,抬头,大雪纷纷扬扬地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他在南方长大,鲜少见过这么大的雪,总有些期许。
到了现在,却发现,大雪原来也没有那么浪漫。
低下头,双手揣进衣兜,快步往宿舍走去。
突然被人从后面搂住了肩,平头大口大口喘着气:“总算跟上你了,你走那么快干嘛?”
“你跟着我干嘛?”
“终于考完了,我憋不住了,必须来问你了,你说,你和柏淮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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