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喜欢男的和喜欢女的区别到底在哪里?除了不能一起生个孩子还有什么不一样?且不说现在科学技术那么发达,想有自己的孩子也不难。福利院有那么多孩子,喜欢的话领养一个就行,还刚好做善事了。
说到底,相比抱孙子,他最希望看到的还是孩子能一生平安喜乐,永远都像现在这样神采奕奕,而不是做一支孤独的高岭之花。
小孔看起来也的确是个很优秀的人,言行举止都很有教养,能够大过年的跑过来看望自己,也是对儿子花了心思。
照这样的条件去找个儿媳妇儿,他觉得还真是难。
那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合适的人选,自己还有什么好不痛快的,只要孩子开心,将来能尽尽孝,还管那么多干嘛?
刚好他和妻子也一直想领养个孩子,但是条件不符合,能够让儿子完成这个心愿倒也不错……
于是,这一天下来,左玮不仅想通了儿子是同性恋这个问题,甚至已经开始考虑将来他俩领养的孩子跟谁姓了。
“小孔,融融…还小,可能…不太、懂事,但、我不希望…你、惯着他,男人、就是要、有担当。你们…要好好处,别辜负、我的期望。”左玮看着孔霏承,轻声对他说。
这是一位父亲的信任和期冀。孔霏承认真应下,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
在这之后,他们又说了很多话,左玮说话还是不太利索,但他很高兴看到儿子现在的样子,特别有人味儿。
于是三个人就这样愉快地进行着男人之间的对话,还约定好一起瞒着周婧,等左玮出院了再慢慢试探,不急于一时。
这天晚上,左融留下陪床,孔霏承自己回了酒店。
明明是从两个人变成了一个人,他却觉得更加充实了,就连这异乡的酒店房间都能带给自己家一样的安全感。
真好啊。左融真好,他父母真好,谈恋爱真好。
孔霏承躺倒在床上滚了两圈,觉得自己有些幼稚,却开心地停不下来。攒了25年的运气都用来遇见左融了,没白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坐起身来,打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霏承?”语气显然有些意外。
这样的体验很少,孔霏承自己也不太适应,刚才想到左融父亲的亲切,头脑一热就打了这个电话。
“爸,新年快乐。”他声音很轻,有些扭捏。
孔闻星竟是受宠若惊,自从上次把话说开,他一直在努力尝试让父子间的关系破冰,却始终没能取得长足的进展,没想到儿子竟然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拜年了,立马说:“好,好!你也是,新年快乐,霏承。”
听到父亲欣喜的声音,孔霏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自己也被家人记挂着,这样的感觉真好,太好了。
“妈…在吗?”一谈到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又低落了一些。
孔闻星也不愿意这样,但余彻莹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母亲,避无可避。
“她昨天回来吃了年夜饭,今天一早就回研究所了……”
意料之中,孔霏承本来也没指望能和母亲说上一句话,但心有不甘是真的。
孔闻星最开始是因为懊恼自己的妥协,进而迁怒到孩子身上。但其实他心里是有爱的,长期受到文学氛围的浸润,很难变成一个无情的人。
但余彻莹不一样,她生来就像是一台良好运转的机器,为科研而生,从来不屑于谈情说爱,感情极度淡薄。如果不是那些古板迂腐的家人真实存在着,还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机器人。
用“有娘生没娘养”来形容孔霏承其实再适合不过了,他甚至不敢奢望母亲会喜欢自己,于她而言,自己只是阻碍了她几个月的绊脚石而已。
父子俩终究还是太缺乏沟通,没说几句话就陷入了沉默,道过晚安便匆匆挂了电话。
但这就足够好了,对于孔霏承来说,这已经是25年来自己离“家”最近的一天。
这时候,病房里的左家父子也正在聊天,但内容就轻松了很多。在父亲面前已经没有秘密的左融精神放松,甚至连始终紧闭的话匣子都打开了,给父亲讲着学校里的趣事,告诉他自己的三个室友有多好。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还没给室友们报个平安,也没拜个年,赶紧拿出手机来,在寝室群里发了个大红包。
短短几秒就被抢了两个,只有祝清晏没领。一直潜水的人也被红包炸了出来,赵阳阳最先开口:“融融,叔叔好点了吗?你一直不回信息我们都急死了!”
左融赶紧回复:“已经没有大碍了,谢谢你们的关心,新年快乐!”
卢人杰也说话了:“没事儿就行,融啊你放宽心,我们都在呢,有啥事儿你就说话,哥们儿立马就赶到!”
还没等左融回复赵阳阳就发了一条语音,“卢人杰你是黑社会吗,人家又不是要打架,你赶到有什么用啊?”还是熟悉的声音,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
左融笑了笑,其实自己从来都不孤独啊,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冷淡把这些关在了门外。
惜字如金的儿子能和自己说这么多话,左玮感到很欣慰,这大概也要感谢孔霏承。他决定明天跟妻子炫耀一下,今天儿子一口气跟自己说了一百多句话。
而一直没出现的祝清晏,此刻刚从机场出来。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假期,他家老爷子又把他扔到部队里去了,这不赶到年根儿了才把他放出来过个节。
然而一拜完年他就溜去了机场,谁都没告诉。写给左乐的小说遇到了瓶颈,他打算趁这三天时间,到故事的背景南京来找找灵感。
左乐下午一落地直接就去了公墓。
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前面摆着新鲜的花束和水果,想必是王叔叔和石阿姨已经来过了。
左乐来扫墓总是空着手,什么都不带,她大大咧咧地说:“老王,我来啦!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啊是吧?你看,我又是什么都没带。”
她蹲下来看着照片上的人,昂贵的羊绒大衣拖到地上也没在意。
王祚长得其实很普通,穿戴也很朴素,就连身高都只比她高三公分,总之怎么看都和明艳亮丽的左乐不相称。
那时候左乐也不了解他的经济实力,只知道他在北京有房子,大概是不缺钱,还总是开玩笑说:“你说咱俩在一起是不是显得你特有钱啊?”
王祚总是宠溺地刮一下她的鼻子,说:“对,多亏了你,我看起来像个包养女大学生的大款一样。”
“那金主爸爸能给我买个冰淇淋吗?”左乐嘻嘻哈哈不往心里去。
直到那一大笔遗产递到她手上,她才清楚地知道,王祚是真的很有钱。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谈恋爱以后每周都要推掉工作过来看自己,面对那么多诱惑也还是全心投入地爱护着自己。
“老王,最近有个小孩儿在追我,是融融的室友,挺帅一小伙子,人也不错,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啊?”她对着墓碑自言自语,就像以前那样开着玩笑。
“我们已经睡过了诶,我应该感到愧疚的,但当时我一点都没有……”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怎么办啊,老王,我都快要忘记你了……”
左乐是一个极度感性的人,她爱世界,爱世人。她不怕自己一生遍寻真爱求而不得,只怕自己变得无情了,把爱人遗忘了。
“老王,你知道吗?就连你爸妈都劝我别傻了,他们都想给我张罗相亲了,逗吧?可能我才是亲生的,你是捡来的。呐,这不,你妈给我发信息了,让我回家吃饭。”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那今天就这样吧,改天再来看你。”
她站起身来,掸掸衣服上的土,微笑着说:“对了,今天我也很爱你。”
王家夫妻俩一直都很喜欢左乐,儿子刚谈恋爱没多久就带她回了家,小姑娘活泼漂亮,一看就是很幸福的家庭才能把孩子养得这么可爱。
那一年里,两口子甚至都经常跟着儿子一起,时不时地回南京住两天,见见这孩子。
但儿子意外离世后,小丫头就像一下子被抽干了精气神,整个人干巴巴的好似没有灵魂。就连经历丧子之痛的夫妻俩都慢慢走出来了,她却还是那副样子,甚至几次都试图结束自己的生命。
律师拿着公证好的遗嘱找上门来时,他们也很震惊,没想到儿子竟然用情深到这般地步,认识三个月的时候就决定把自己的所有财产留给左乐。
夫妻俩并没有意见,儿子的财产都是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甚至还给了他们不少股份,自然有自行处理的权利。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左乐的精神状态,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这巨额的遗产,让公司运转下去。
但左乐从那之后似乎就好了起来,看起来像以前一样充满干劲儿。但熟悉的人都能发现,她眼里的光黯淡了。
她用心打理着王祚的财产,雇了可靠的经理人,公司的效益大幅提升,让人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但她没有继续留在南京,而是选择去日本完成学业。期间时不时回来处理一些事务,直到两年后才回到公司本部所在的北京,在那里定居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