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有这么狂热的喜爱?
论演技,比他好的人有很多,比如片场的唐熠,他可能再过三年都追不上;论长相,娱乐圈帅哥美女扎堆,他也绝对算不上最帅的那一个,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么狂热的喜欢?
他还记得,在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的大粉,硬是号召“明火”在市中心包下一栋最高的楼,也不干别的,就在外屏幕上滚动播放“明泽十八岁生日快乐”这么一行字,这次盛大的应援,霸占了第二天的娱乐版块。
但也是在他十八岁的时候,粉丝合影,有个人混进来朝他泼硫酸,还是安保反应快,才没有悲剧发生。有时候,杜明泽简直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些狂热的喜欢。
他是真心想要亲近这些喜欢他的人。
可是离得太近,又有可能会被灼伤。黑粉的次次“惊喜”每次都令他记忆犹新。
于是,他只能在她们热情拿出相机时,不远不近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就如同他粉丝团的名字所寓言的,明火,给他温暖,但又不能靠得太近,会被灼伤。
无以为报,只好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杜明泽想,明天,还得跟唐老师去讨教一下,后期的复仇戏码,应该怎么拍。
☆、06 不和传闻
“唐老师。”
“都说了,不用那么客气。”
“唐熠哥。”杜明泽改口,“想向您讨教一下,这段该怎么拍?”
唐熠在心里笑了一下,仍是前辈老师那副温和模样,拿过剧本,看了看,开始跟他讲起戏来:“师父去世这场戏倒也不用过于悲伤,毕竟那段时期丁一叹确实以为自己是大仇得报的,只是有些亲手害人的不忍罢了。”
杜明泽点点头,一一记下,又现场演了一段儿给他看。唐熠挑了几处,又给他讲了一下,两个人磨了还没多久,化妆那边就在喊了,于是来人歉意地点了点头,匆匆而去了。
就在此时,场务飘了过来,感慨:“真是非常努力的小朋友呢,我上次看到的那个明星,排场可大了,连淋雨戏都不敢自己亲自上!”
“是啊。”唐熠点了点头,又显得意味深长:“确实非常努力。”
只是,太客气了些。客气又疏离,带着股同为名人的矜持,不太像是初见时,脆弱又无助的模样。
※
杜明泽今天拍的戏,却还并没有到师父去世这个桥段。
今天的戏,是场淋雨的戏,简单来说,就是师父尚未病重时,有个前来求医的病人得了急性腹泻,这本不是什么大病,店里早已有成品的方子,只难的是药方中必备的一味药材已经用完了,药材铺里也没货。
师父便带着他上山采药,可好巧不巧,还没下山,便遇见滂沱大雨。师父不慎滑倒,掉进一个捕猎人布下的陷阱里,却坚持要他先去送药。
医者仁心,换在从前,男主当然是十分感动。但是如今,他却十分困惑,师父,究竟是善是恶?
这场戏的难度在于,夜戏,出外景,还是雨戏。林导经验丰富,提早看了天气预报,此时天外乌云滚滚,似是马上要降雨,就催他们赶紧上山,去拍这难得的雨。
“安保就位了吗?陈二过去检查一下!”
“埋的陷阱呢?我看看!唐老师您也过来一下,到时候假摔,然后从这边下去!”
场务和导演忙得不可开交,作为主演之一的杜明泽也心情忐忑,更何况,临拍前,导演还特意过来郑重嘱咐他:“明泽,今天尽量拿出你所有的演技,把神态演得到位些!这种大雨很难得的,争取一边过!”
“嗯嗯!”杜明泽乖乖点头,最后一次补妆后,他们背着竹篓,走上了山。
黑云压城城欲摧。山上,滚滚的黑云席卷而来。
心里有事,步伐便显得沉重一些,就连以往的闲谈都没有,沉默着一路走上山。
“走快些,看这天色像是要下雨。”师父催促道。
“嗯。”低声答应一声,少年脚下的步伐便埋得快了一些。不一会儿,便来到半山腰,师父跑去摘了那味草药,还悉心教他辨认:“就长这种样子,拔的时候尽量留根,来年还可以再长,明白么?”
“明白了。”
低垂下眼帘,恭谨得让人看不出,那是怎样刻骨的恨。
师父又咳嗽两声,摘下了那颗草,语气柔和而坚定:“好了,够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轰隆隆两声,天边响起了雷声,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到快下山的时候,大雨忽然“唰唰唰”就如同盆泼一样,倾泻而下,哗啦啦淋湿了整个山林。
“看着点路,小叹。”师父说着,却突然脚下一滑,跌倒在地!这还不算,跌倒的时候,他绊倒了什么东西,忽的一下,坠落下去!
少年一惊,第一反应是过去拉:“师父!”
师父也朝他伸出了手,然而,这是徒劳的。洞太深了,地又太滑,根本够不着。
“这样!”轰隆隆的雷声中,师父不得不大声呼喊:“你先把草药带回去,煎药给病人服了,再过来救我!那病挺急的,耽误不得!快,快去!”
少年猛然惊醒过来,狂点头,背着竹篓,狂奔而下,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顺着衣服滑落下去,湿透了全身。他匆匆跑了几步,忽而愣住了——
他注意到唐老师脸上的痛苦之色,刚刚他以为是唐老师演技好,愣了两秒,他反应过来,叫道:“大家来帮一下忙!唐老师受伤了!”
“怎么回事?”跟拍的人都围了过来,林导眉头紧皱。其实,他们剧组的安保已经算好的了,但也赖不住外界环境实在糟糕,又要演摔倒的戏,便是一不小心擦伤了。不过还好,伤得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擦伤而已。
“我没事。”唐熠在助理的帮助下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神色依然很淡定:“继续拍吧,争取一遍过。”
“可是……”杜明泽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毕竟人受伤了,而导演那边,却不知怎的,和唐熠窃窃私语两句,很快达成共识,准备继续拍。
“这个雨天很难得,明泽。”林导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问过唐熠了,他说不要紧,你要是真心疼他的话,就赶紧一遍过了咱收工!”
“好吧。”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杜明泽用尽了毕生演技又拍了一遍。
他回忆着剧本里的情节,自从这次淋雨过后,师父的状况便越来越糟。得了风寒,与那□□交织着,破坏了他本来康健的身体,留下的只有一个整日咳嗽的躯壳。
所以,当时的男主抛下师父独自离开时,又是怎样的心情?
——是痛苦?是歉疚?还是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不知道,他只是凭着感觉继续奔跑着,雨水冲刷着泪水,被身后浓黑的夜色所淹没,雷声阵阵,他紧抿着唇,死死攥住那只竹篓的绳,仿佛真的是赶去救人一般。
“救……救命!师父掉陷阱里了!”他颤着声音喊,仿佛真是一个怯懦又心事重重的少年。
“卡!”
万幸的是,这次并没有拍很久,拍到了自己满意的镜头,林导也非常人性化地收了工——
“唐老师赶紧回去休息!”
一众人于是收工下山。杜明泽结过助理手中的伞,直到在山下坐上车,脑袋里还有点懵懵的。
“还不过去换衣服啊,湿漉漉的,小心感冒了。”助理姐姐赶过来提醒,杜明泽才终于于这漫长的凝思中清醒过来,去换衣间换上干净的衣衫,出来时,导演和场务等工作人员都回来了。
唐熠也回来了。他换了装,穿着一件灰白色长毛线衣,可音容笑貌还酷似了刚刚对他温柔笑着的师父。杜明泽忍不住上前去,低声道:“对不起啊唐老师,让您受伤了。”
唐熠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惊讶于他主动走近,还是惊讶于他的话语。
他笑笑说:“小伤而已,没什么的——和你没关系。”
旁边的林导听到了,也加入了话题——
“明泽你不用担心,你唐老师他没那么娇气,之前我们一起拍那个战地记者片子的时候,他出外景都流血了还在笑——那才叫一个拼!咱唐老师就是这么敬业!”
大家都在笑,杜明泽却高兴不起来。林导提的那个片子他看过,唐熠扮演的一个战地记者,拍到了自己喜欢的画面,欣喜若狂,腿上还留着血,脸上还在笑。当时的他以为那血是假的,那场景也是假的,所以并不是很震撼,现在想来……哪儿来那么真实的场景?
他们是去出实景了。
敬业是敬业了,这简直敬业得跟个疯子一样,连命都不要了。
——难道他以后要获奖,也得拍这种片子才成?
他在一旁发呆,林导却似乎谈性很浓,继续讲了些当年拍戏的趣事,还表扬了他:“明泽进步了,眼睛里有了神韵!难得,难得,我上次看到这种神,还是去年拍《冷遇》的时候!”
“啊,真的嘛,您过奖了。”突然被提出来表扬,杜明泽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冷遇是林导蝉联几个国际大奖的片子,这简直是至高的夸奖,众人又互相商业胡吹一波,特意定的夜宵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