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竟有野兽……”莺时听了表示意外。“若以后再有人进山被野兽袭击可如何是好?”
“我已叫你三师姐和四师姐去处理,这事不必担心。”
莺时笑了。“凡事你都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决定,难怪师父对你喜爱不已。”
“怎么,你这是在吃醋?”
“我可不会。”莺时耸耸肩:“不过我那三个师姐就不见得这么大方了。”
莺时的三个师姐,说来学的东西比朔夜多好几样,却没有哪一样得了时雨真传。只有朔夜学得专精,几乎是时雨倾尽所有去教她。时雨曾应承过会将毕生所学都教授与她,只要她愿意学。
都是时雨的徒儿,偏生只有朔夜是时雨极喜爱的,喜爱到即便朔夜不是大弟子也都能有此时这般风光。如此,别的人如何能不眼红?不过幸在朔夜平日也够疼爱自己的师妹们,由是她们再嫉妒,却也很尊敬这位大师姐。
山中的夜晚甚是吓人,特别在这连虫鸣都极少,月光都难以透进来的的翠云山中。阿九一连整日都在山中度过,早在被野狼袭击时便快耗尽体力的她,此时真恨不得随地倒下,可她哪里敢停留在这寂静得可称诡异的地方?赶路竟成了唯一能用来壮胆的事情,于是她不停走,追星逐月一般不停走,忘了口干舌燥,忘了饥肠辘辘。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看到那传闻中的庄园,只是那里大门紧闭,在这山顶上显出一些个不喜生人的感觉。
实在太累,阿九又不好打扰庄园内那些人的半夜美梦,只好靠着墙根坐下来。既然已经到了终点,她多少松懈下来,加上山顶为了修建庄园而砍去大量翠竹,月光毫不吝啬地投映下来,教阿九安心极了,所以她本只是想着坐着休息一下,却很快就熟睡过去了。当她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而她所在的这屋子里并无他人存在。
“这里是……?”阿九从床上下来,看见桌上有一壶水,那一股在昏睡中暂时被遗忘的口渴感觉瞬间爆发出来。于是她疾步过去,粗鲁地抱着水壶猛喝了好几口。此时屋外突然进来一个人,惊了她一跳,险些没叫她被水给呛死。
“呀,你慢点!”莺时端着一碗米汤一般的白粥进来,见阿九被水呛了,又担心又好笑地放下粥碗去帮她拍背顺气。“这屋里就你一个人,一壶水哪有人和你抢?”
阿九呛了一阵,顺了气才仔细看了看莺时。“这是哪……?”
“这是翠云山啊!”
“翠云山?”
“你也就是太累了,所以睡了两天,难不成睡多了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
阿九摇摇头,她只是好奇自己如何进到庄园里头的。
“前天一早,扫地的大婶打开大门就瞧见你睡在外头。叫你半天你也不醒,只好将你的事情告诉大师姐,大师姐叫人把你抬进来了。”
“大师姐?”阿九一头雾水。“是谁?”
“咦,你竟然不知道吗?就是先前把你从野狼口中救下来的那个人啊!”
“果然是她。”阿九此时真的确定朔夜就是山下村民口中所说的大小姐了。“她在哪?”
“她下山去了,傍晚能回来。”莺时把清粥端到阿九手里。“因为你一直昏睡,厨房就只给你准备了这种清粥。你先喝一些,我这就叫人给你准备饭菜。”
阿九点点头,她确实饿了,自然不会拒绝莺时安排。莺时临走前又跟她讲:“对了,你隔壁屋子住的那个人,她昨儿个上山来,也是想来拜师学艺的。别的师姐妹这会儿都忙着做功课,暂时没空来探望你,你若觉得无聊便去跟她说说话吧。”
“不必了。我一个人呆着就好。”
这样直接切冷漠的拒绝,不禁使得莺时多注意了阿九一些。是朔夜对阿九有些好感,莺时便对阿九有更多的兴趣。她想起朔夜转述的与阿九的对话,于是将要出门了却又倒转回来:“阿九。”
“何事?”
“你为何说阿九的九,是‘九死一生’的九?”
阿九愣了一会儿,冷冷地笑了。“不过当时想到了这个词罢了,此时若要改成‘九九归一’、‘九天玄女’,亦或是‘九牛一毛’也是可以的,不过不管如何改,也都是那个字,何必在意太多?”
莺时确实意外了,带着意外便更对阿九有了兴趣。“罢了,你再休息休息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阿九点点头,默默坐下后便只端着碗,将碗里的清粥喝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无理取闹
阿九整日都未离开过屋子,只是听送饭的大婶说起了隔壁那个姑娘的一些事。听说她很讨人喜欢,笑起来都能使周围人都觉得欢喜。听说那些师姐做完功课后还带着她在这庄园里逛了几圈。半晌下来,那姑娘便和几个师姐打成了一片。
“对了,阿九姑娘怎的没和她们一起去?是身子不舒服吗?”
大婶问得关切,阿九却冷淡极了。
“不想去自然不去。”
“这……”
这位大婶是个蛮热情的人,山上谁人都与她谈得来,连隔壁那位才来的姑娘都和她一见如故。可阿九这般拒人千里的态度真让大婶有些难过了。她还试着多与阿九聊了几句,可全都被阿九冷漠对待了。最后大婶无计可施,只好收拾了阿九用过的碗筷,端了盘子悻悻离开。
傍晚朔夜正赶着晚饭时间回来,洗过手去饭厅,老三素鲤正在安排两个等待入门的新人就坐。那两人的态度可谓有着天壤之别,一个随和且乖巧、热情,一个便显得孤僻极了。朔夜才回来就听莺时说了下午姐妹们去邀她俩游园的事,她着实没想到阿九会那样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同行,并且还将庄园里最热心的大婶的心给伤着了。
说来,幸好阿九拒绝的人是莺时,莺时看在朔夜的面子上才找了理由替她在姐妹面前把事情给圆了过去。听到此,朔夜有些头疼。若阿九本性如此怪异,朔夜即便有心帮她,也不一定能成功。
“师姐。”素鲤安排好那两个人便向朔夜示意可以开饭。朔夜看了阿九一眼,随后对素鲤点点头,说:“开饭吧。”素鲤接着朔夜的话叫大家动筷,厅中便不再有说话声。
长者尚未吃好离席,别的人即便吃饱了也不可离开。不过时雨早已辟谷,若非偶来兴致,她定不会进食,所以这饭桌上的长者向来都是朔夜。因此,大家吃饭时也不会太拘谨。
今日朔夜好似胃口不好,简单吃了半碗饭便起身离开了。走前她点名叫了林衾和阿九饭后去找她。林衾即是昨日上山来,住在阿九隔壁的那位姑娘。听说她仅比莺时小一岁,比莺时目前唯一的师妹还要大上两个月。
朔夜走后,饭桌上有了一些说话声。林衾自然与身边人都聊了起来,唯有阿九闷闷地吃完饭,先林衾一步去了朔夜那里。阿九才走,老二长盈开口了,无非是说阿九这人性子显得怪了点,不讨人喜欢,师父八成不会收下她。
长盈的话说到此,莺时难免要替阿九说两句话了。毕竟朔夜答应过要帮阿九,而莺时己对阿九并无偏见。长盈说自己对阿九也不至有偏见,仅是平心而论。不过阿九那样确实让人觉得难以相处,是要让她改一改的——若她真的想要留下来。
徒弟们住的院子离中庭不远,朔夜因为上山早,又是时雨最喜欢的徒弟,所以院子里采光最好的屋子自然是她的。或许因为名字的关系,比起早上的晨光,朔夜更喜欢看那月儿的阴晴圆缺。不过今夜正是“朔夜”,天上并无月。
阿九进屋来坐在一边,朔夜偏头正看见漆暗的天,一时兴起便问阿九:“你可知道‘朔夜’?”
阿九回答说:“每月初一为朔日,夜晚自然是朔夜。”
“对的。”但朔夜表情中又带着一点可惜,道:“却又、不对。”
“何处不对?”
朔夜抿了抿唇,说:“你在山下未曾听过朔夜?”
“我并非附近居民,有关山上的事情听闻甚少。”
“我想你也不是附近的人,毕竟两天之前我也未曾见过你。既如此,你不知道朔夜也是应该的。但今后,或许你应当要记得……”朔夜屈指抵在唇下,悠悠笑着。“我,便是朔夜。”
“你?”阿九两眼微微睁大。“朔夜……是你的名字?”
“嗯。”朔夜道:“不过这并非我本名。在这山上,拜仙人为师,她会给你一个全新的名字,此后你便不再记得以前的名字,只作为翠云山上的人而活。我与其它姐妹亦是如此,早不记得自己本名。”
阿九偏了偏头。“可你为何告诉我这个?”
“是你说阿九是‘九死一生’的九,我猜这名字与你来讲是有特殊意义的。若你不想忘,又定要拜入仙人门下,便趁着正式入门之前将它记录下来,日后多少能想起一些。”
“会忘记名字……”阿九确实有些迟疑了,一双手紧紧地交扣在一起,动作虽细微,却将她的不安与纠结都表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她问朔夜:“那么,除了名字之外,我还会忘记什么么?会连自己的身世也都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