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你把这个纽扣还给何闻笛吧,却还是没说出口。
9.寻队经常提起你
何闻笛跑去医院吊了两瓶水,其实没有多严重,只是之后有几场好不容易约到的训练赛,他怕自己那时候病情加重,手抖打不出东西,那就白瞎了管理处辛辛苦苦的筹谋。light如今对外的训练赛不多,这次约到的是世界赛四强队伍,这种强队还是很值得研究的,打一场赚一场。
严波知道他去了医院,在连麦那边口花花,“肛肠科?”
“肛你妈。”何闻笛吸着鼻子淡定地说。
“诶哟,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外面做什么,这么久才回来,关心关心你。”
“我才不需要你们关心。”
严波公鸭嗓一阵嘎嘎地笑,“蒂妹越大越不好玩了嘎嘎嘎,当初是谁找我们哭来着?”
“滚滚滚,再多说一个字我打的去平浦路抽你。”何闻笛恼羞成怒,手上操作差点变形。严波刚在平浦路买了套房,乔迁的时候何闻笛还去拜会过嫂子和大侄子。
说起来严波还是撞破light下路组奸情的第一人。当年是什么来着,七年前的夏季赛决赛后?那年他们刚刚拿了冠军回基地,正是欢天喜地准备放大假的时候,大家意犹未尽约着第二天去烧烤搞团建。严波作为一个心系后辈,老实耿直的队内老大哥,肩负起了叫队友起床的重任。那时江寻和何闻笛还是一个房间摆两个床的宿舍配置,基地里也没那么规范,沙发都有人睡过,严波欢天喜地地拧了门冲进去,目瞪口呆看见何闻笛从江寻床上爬出来,光着身子迷迷瞪瞪看着他,身后还有江寻的一个后脑勺。
严波即便没有多年后浸淫直播间被低俗文化荡涤过,那时心里都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胖子默默用脚后跟带上了门,“那个,你们这屋冷吗?”他干笑。
何闻笛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二手空调上显示的二十五度,说:“不冷啊。”他推了推床上的江寻,“到点了。”
严波摸摸鼻子,“你俩干嘛呢,太兴奋了蒙被子里玩脱衣麻将?”
何闻笛说:“大哥,麻将是四个人玩儿的,两个人只能玩扑克。”
“嗨,你们玩牌儿怎么不叫上我?”严波松了一口气。
何闻笛张张嘴,裹着条毯子跳下床,裸着雪白的肩膀和腰,说:“哥,你让让,你踩着我内裤了。”
严波裂在原地。他们几个好歹也是那个年代放弃正常生活和稳定工作去打职业电竞的人,自诩目光超越时代三十年离经叛道的新人类,此时都觉得世界观从那一刻起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提前听到了新世纪的号角声,感觉自己仿佛又一次乘风破浪站在了时代前沿。喜迎冠军和兄弟出柜,不知道哪一个比较像是梦。
何闻笛把江寻推醒,自己套了T恤裤衩,仿佛他刚才不是被捉奸在床而是乖乖睡在自己床上被严波吵醒,“待会来几辆车啊,我和江寻要坐一块儿。”
恋爱的酸臭味!
严波眼前一片白光,钛合金狗眼都恨不得自行戳瞎。
他根本就没打算瞒,同一个队里,衣食住行都是一块的,他们又是那种藏不住情绪和爱意的年纪,看了对方就要笑,不知不觉手就要钩在一起肩膀就要靠在一起,早晚会被发现。基地里的领先时代三十年直男们看了江寻和何闻笛手拉手一个月,就觉得这事儿特正常了。
江寻年纪虽然小,心思细腻温柔体贴,玩的又是辅助。幸亏他没在游戏里做人妖,不然不知道要骗去多少无知少男的钱。蒂妹呢人漂亮,打游戏又打得好,性别一换舔狗百万,这事严波私底下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俩不在一起都说不过去。
后来他们据说和平分手,严波是有点不信的,他那时候退役了,人家选手内部的事情不好打听,可是按何闻笛的性格,没出现流血事件让江寻全须全尾地转了会,说明过程还是和平的。
再后来,何闻笛就再也不提江寻了。大家各事其主各司其职,你看江寻夺冠请何闻笛,后者不照样也去,照样也和和气气的,严波是不懂他们狗男男的爱情,后来跟媳妇儿念叨这件事,分析得出的结论是那时候年纪小,青春期荷尔蒙嘛,light当年穷,也没个心理辅导什么的,现在长大了懂事了,可能也就淡了。
何闻笛打完一盘,尚超也到了。基本职业选手圈没有谁不认识谁的,大家都在峡谷里碰过面,何闻笛打的是ad,和打辅助的尚超在rank里队友对手都做过,只是没见过面。经理袁远带尚超进来打招呼,尚超一见到何闻笛就主动跑过去握手,“wind哥好,我是chao,寻队经常提起你,我刚从3V青训过来,以后和你走下路,请多关照!”
何闻笛不知为何看着这染着白毛的小破孩就气不打一出来。
10.共患难
训练赛那天何闻笛感冒终于好了,那个世界赛四强叫COIN,是个欧美赛区的老牌战队,本来他们这种国内联赛中流水平的战队很难约到这样强的对手,还是有赖于经理袁远和教练lazy在电竞圈的人脉。何闻笛好久没有打这种比较正式的训练赛了,握鼠标前在裤子上搓了搓手。
如果他要拿春冠,甚至是S冠,他就要把这些四强八强全打落下去,听说3V对阵COIN训练赛有全胜的记录,打得对面选手心态都有些崩了。其实何闻笛大概也知道为什么COIN愿意和他们打,打强队找问题,打弱队找信心,大家各取所需,心照不宣。
比赛开始之前尚超坐在他旁边,对他眨眨眼,“相信我吧。”
何闻笛说:“你给我好好打我就相信你。”
尚超说:“拜托诶,我可是seek的徒弟,不比他差的,我还比他年轻,反应比他快呢。”他是南方人,说话有种软软的口音,听起来一点也不有气势。
何闻笛说:“废话真多,开了。”
COIN毕竟是世界赛四强,离冠军只有两步路,第一局light几乎是被平推,让何闻笛心里突然悬起来。果然这就是世界赛的水准,如果他连COIN都打不过,拿什么去打3V。他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来捏眉心,尚超也有点闷闷不乐,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刚才的失误和问题,小局之间的复盘是有时限了,lazy分别拍了拍各个成员,最后道:“不怕输,怕找不到问题,大家接下来好好打,珍惜这次机会。”
“wind,你和小超多沟通,多说自己的想法。”
“好。”何闻笛抬头答道。只是一局而已,尚超并不是个平庸的辅助,何闻笛和江寻这样的顶尖辅助打过那么多年,眼光还是有的。
未来,也不是不可以期待。
一场BO5以3-1结束,赛前叫嚣着不比江寻差的尚超首次对外战就失利,坐在电竞椅上蔫巴巴的,何闻笛去喝水,看着椅子背后那一撮毛,觉得这小破孩也怪可怜的,拍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这就不行了?我告诉你,江寻像你这个年纪输得比你还多。”
尚超来精神了,“我听说你们原先都是AT青训出身的,AT是不是待遇很好?”
何闻笛嗤笑,“好个屁,那个年代有几个俱乐部待遇好的,你们这些小年轻是没见过,那时候……”
那时候有段时间俱乐部资金链出问题,停了伙食,他和江寻没钱吃饭又不愿意回家,长身体的年纪饿得厉害,三更半夜跑出去搜刮了全身上下的零钞合买了一包方便面干吃,何闻笛在家里锦衣玉食,几时受过这种委屈,嚼着干硬的方便面渣一边咽一边掉眼泪,嘴里又咸又涩硌着喉咙,江寻在旁边捻着袖子给他擦脸。
“别哭了,会好的,我会带你拿冠军的。”江寻和他同龄,却比他高半个头,路灯打在他的头顶,圆圆的一圈毛茸茸的光。
何闻笛抽噎着吃方便面,还不忘红着眼睛回嘴,“谁带谁啊,我可是adc。”
江寻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好。”他从肥肥大大的队服运动裤口袋里摸出一块要融化的锡箔纸包装巧克力球,不好意思地说:“我上个月买东西人家送的,只有一颗了,应该不会过期吧,你是不是还饿?”
何闻笛手在脸边挥了挥,“算了,不说了。”他用手指戳了戳尚超的额头,“一场训练赛而已,这都要哭,以后眼睛还不得哭瞎了。”
尚超捂着额头看他,“我没哭啊。”他抖了抖肩膀,“就是觉得有点不服气,你觉得他们下路强吗?”
何闻笛保守地说:“也,还挺强的……一般吧。”
尚超眼睛一亮,“我也觉得不强,下次对上他们,没准咱们能对线双杀。”
尚超比他们那时候强多了,前途也明朗多了。现在不似从前,有技术有天赋总有出路,做选手不行,还能做主播、教练、解说……那时候压力是真的大,想要赢,不计任何代价的赢,可是万一输了呢?
何闻笛记得他们第一次大赛受挫,江寻一个人偷偷跑到存放主机的储物间哭,何闻笛砸门进去,两个人边说边哭,咬着牙都是不甘心。后来就没那么温情了,作为职业选手,也不会输了就哭了。他们渐渐从彼此安慰,到冷淡,再到互相指责,也只是三个赛季之间的事情。职业选手,赢是一切。与其说是何闻笛多恨江寻,或者江寻多恨何闻笛,倒不如说,他们只是向最亲近的人发泄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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