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局还将采取末尾淘汰制,排于末尾的三人将不进入下一局。
何进伸长了脖子拖长了声音念了比试规则,鼓声雷动,而后鼓声又止,随着何进的一声高喝,比试正式开始!
所有人沿着圆柱高台策马跑动起来,陈佶仍在队伍之先,疾风多年伴随已通人性,载着陈佶又稳又快,他双腿夹紧马腹,脱离开双手,左手自背后取过弓,又从箭筒抽出一支长尾羽箭,右手稳稳勾在了弦上,殷涔曾教过他高位举弓,此时见他也是用了此法,将弓举到与眼睛持平,让双肩最大程度的舒展开。
陈佶并未急着放箭,而是策马绕场跑动了一圈,箭在弦上,目测观察了一番,云野在他身后,也未开工拉弦,俩人耳畔呼呼有声,余光瞥向对方,暗暗较劲的心一下就到明面上。
此时已有人按捺不住开弓放了箭,只见一杆羽箭“嗖”一声落在了离高台数丈远,引得看台上众人笑出声,何进又拖长了声音报道,“徐家公子徐明咏,零筹——”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黄衣骑装少年垂头丧气骑马离了圈,不管排位如何,得了零筹,无论如何也进不了下一局了,不过鸿胪寺卿徐卯之子徐明咏本也无骑射之名,此番第一个出局倒也没引得众人落石哄笑。
跟着接连有人放了箭,何进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地响起:
“方家公子方少卿,三筹。”
“陆家公子陆可行,三筹。”
“余家公子余再染,零筹。”
……
出局的人陆续离开,瞬间跑马场上只剩陈佶、云野、大理寺卿伍应元之子伍江风、和留守都指挥使元平之子元远山共四人。
元远山自幼习武,在京中颇有功夫之名,此时见他头回举弓,勾弦,姿态稳重熟稔,看台上众人都起了身,似有“这回总得出个十筹”之意。
殷涔和梧叶儿也起了身,殷涔心想,这傻小子等到现在还不放箭,不知道越到后面大家期待值越高,出糗的概率越大么,一边却又忍不住也冒出了期待,阿月啊阿月,好歹也是我这个上辈子的神枪手一手教出来的,不至于会太差吧……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就懂了老父亲的心态。
这是,怎么肥四?
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唯有角落里那个寂寥的黑衣人仍静静坐着,眼睛看着场上,却好似一切都与他无关。
殷涔眼角瞥过去,心中滋味复杂,突然冒出念头,若今日在场上的是他,沈沧还能如此端端稳稳的坐着吗?
场上陈佶和云野眼见元远山举了弓,也一同将弓再次举起,三人目光炯炯,几乎在同一瞬间开工放箭,也在那一瞬间,看台上发出不约而同的惊呼。
瞬息之间,高台上酒杯破裂,三根羽箭准准立于台上。
看台上掌声雷动,三箭同中,这概率……
殷涔也大力鼓起了掌,只见场上陈佶策马停住,带着一脸收不住的癫狂笑意遥遥向看台张开双臂,又捏紧了右拳,在心头捶了捶。
你说的,带着必胜的心念硬上。
我做到啦,你看到没?!
众人皆见了,太子陈佶得胜后并未向父皇邀功,而是向另一个方向不知道什么人大大方方地举手同庆。
陈泽和秋忆人也一同望向陈佶挥手的方向,这人谁呢?
殷涔一袭朴素侍卫黑衣,低着头恨不能钻进缝里。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旁边梧叶儿偏看不出眼色地使劲戳殷涔,“平山哥哥,大家都在看你呢!”
殷涔:……
就不该带这么傻的出门……
众人以为要见着太子心中属意的哪家倾世佳人,却只见一个普普通通,长得纤瘦白皙、十分好看的少年侍卫,嘴上嚷嚷的疑问都变成了心里更大的问号。
蛤?
唯有赵纶目光深邃,看向殷涔片刻之后,眼中疑问之色已尽皆消散,手中折扇捏紧,在另一只手掌轻轻拍了一拍。
何进悠长尖细的嗓音回响,“太子陈佶,十筹。”“世子云野,10筹。”“元家公子元远山,十筹。”“伍家公子伍江风,三筹。”
第一局堪称,开门红。
颇为喜庆,陈仪在看台站起身子呼呼大喊,“太子哥哥——你好厉害——”
秋忆人隔着皇上看着自家的傻儿子,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折桂郡主很是满意,虽然云野并未独占鳌头,但,看起来玉树临风,风采翩翩,骑射技艺佳,简直接近完美。
第二局,更加激烈的流水箭。
此种玩法在军中颇为流行,是大宁军中训练骑射的一种,在一条设置好的蜿蜒跑道上,距离跑道百步之外,沿途置放环形靶标,骑射之人从起点沿路策马而过,弓箭连支放出,以射中靶心的成绩累计积分。
此次共设了十只环形靶标,进入第二局共九人。
云野在父亲军营中曾见过此类训练,但自己却从未尝试,陈佶更是,压根没见过,这次要连开十箭,心中着实没底。
只是剩下九人,除了元远山,应该也都没什么底,想到此,陈佶又有了些底气。
输不要紧,输得不要太难看比较要紧。
要不然得让平山哥哥笑半年,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此番比试九人依次通过,跑道的起点靠近看台一侧,终点在看台另一侧,但途中蜿蜒绕道一部分却超出了看台视线,被一座小山丘所挡。
按照上一轮排名,从末尾往前上阵比试。
最后射中3筹的伍江风头一个上场,马蹄阵阵,伍江风快马掠过去的身形很帅,第一把开工放箭,“嗖——”看台上众人头颈跟着箭矢划过一道弧形,却见羽箭稳稳当当,落在了靶标之外。
竟然,连靶子都没中……
伍江风捂着脸,继续往前跑,前面还有九箭,这脸要往哪放……
看台正中,陈泽扶了扶额,如今这京中男儿,怎的如此孱弱不堪。
折桂郡主只吟吟笑着,而细看之下,面上笑意之外,嘴角隐隐带了股嘲讽之意。
皇上姑父,这就是您的少年郎们,念香散大功之下,一个个毫无骁勇之姿,比女人还更苍白孱弱,这国这家,可算安好?
伍江风一圈结束,司礼监公公们挨个统计靶标,何进报道,“伍江风,三十筹。”
十个靶标,满分一百筹,而伍江风才堪堪三十筹,且这已经是进入第二局的选手。
接下来的几位也没好到哪去。
“陆可行,四十五筹。”
“方少卿,五十筹。”
“安红叶,三十筹。”
……
看台上众人都灰了心,一片哀叹之声。
直到元远山上了场,折桂郡主领头,看台上起了一片尚算热烈的掌声。
元远山一袭鹤灰骑装,无花哨装饰,束发头带在风中高高飘起,一别此前的孱弱形态,以极其利落飒爽之姿冲入跑道。
第一箭飞出,正中靶心,稳稳十筹落入众人眼中。
看台这才起了真正山呼般掌声。
元远山骑得很快,箭放得也快,转身没入小山丘,不消片刻又策马回到众人视线之内,到了跑道终点。
司礼监一阵忙碌统计之后,何进高声喝道,“元远山,90筹——”
折桂郡主再次领头鼓掌,眼中赞许之色尽皆落在了云野眼中。
云野有些不服气,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当着自家夫君的面,对他人大加赞赏。
以后必得好好管教。
至于眼下,若赢不了元远山,倒好像连自家媳妇也没资格管教了。
元远山该死。
我必须赢。
陈佶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很确定此局是赢不了元远山了,但云野也未必赢得了。
所以只要不被云野比下去就可以。
但平山哥哥怎么如此在意这个云野?
陈佶又扭头瞥了一眼,姿色平平,趾高气昂,切,哪里有我好看了。
不行,我必须赢。
正胡乱想着,云野已经上了场。
陈佶捏紧了手中缰绳,疾风老老实实安安静静,陈佶心中默念:请,让,他,摔,倒。
第24章 吃瓜
对于云野的身手平平,殷涔还是有些意外的,他以为在抚南营长大的世子,无论如何该在骑射这种军中日常必有的训练项目中轻易拔得头筹,然而从今日表现看来,云野似乎并不擅骑射,虽与京中世家子弟相比较,他算得上出众,但这种水平,也就是在一群青铜中出出风头,离真正的王者还差得远呢。
殷涔想到从小跟在身旁的沈沧,料定云野从小身边必定没有类似沈沧角色的人,心中有似奇异的感叹,那个将军老爹,似乎,把最好的给了自己?
而今藏在暗处、只是一个影子的自己,文有梁洛书,武有沈沧,还有好兄弟梧叶儿,和日日相伴的傻小子陈佶,而在太阳底下的那个人,光鲜亮丽之下似乎才是真正的,什么都没有,殷涔突然就起了怜悯之意,甚至觉得,亏得当年调换了,他才不要当此时场中压力山大的那个孤独人。
孤独人云野策马进了跑道,虎虎生风的第一箭射出,九筹。
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