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只是在发呆,又好像一直盯着陆漾起不放。
“叮——”电梯门在他面前打开,陆漾起的身影短暂消失,然后又投到了电梯内的影壁上。
“走了。”陆漾起在背后,用手肘轻轻碰了钟泽的后腰。
极短暂的一瞬间,钟泽仿佛浑身过电一般。他回头看陆漾起一眼,等对方疑惑地看过来时,又急忙转回去,然后大步进了电梯。
里面空间宽敞,两人各据一边,钟泽按完“-1”之后就再没人开口。
出了电梯,陆漾起隔着老远开车锁,车灯闪了一下。钟泽去接垃圾袋,说:“那你慢走啊。”
陆漾起递给他,点点头:“明天见。”
☆、打脸
第二天早上,钟泽准时带着淇河下楼,驾校的教练车已经等在门口。
车里只剩两个座位,钟泽看了看,将淇河这个不怕生的塞去一群女生中间。淇河爬上车,小表情特开心地和陆漾起打招呼:“哥哥早啊!”说完,顿了顿,又和身旁的女孩子们说:“姐姐们也好~”
钟泽在副驾无奈地摇摇头,倒是这群女生们,对可爱又讨喜的小孩没有抵抗力。
陆漾起从内后视镜看了眼,笑起来:“淇河早啊,吃烧麦还是虾饺?”他将中控台上的打包盒递过去。
淇河摇摇头,说是吃过了。车里一众学员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发展,没太懂:“教练,你们认识啊?”
陆漾起脸色很平常:“怎么了吗?”
大家急忙摆手:“没事没事,随口问问而已,教练不用理会。”
钟泽看着这个样子的陆漾起,好像回到了自己第一天来驾校练车时,对方也是这种不太爱理人的样子。和这两天的时不时就会笑一笑,不乐意就怼人的陆教比起来,真的很严肃了。
车子开回驾校,淇河被陆漾起领去前台陆丽芝那里了。陆丽芝也是个活泛的人,和淇河很是能玩到一起,没多会儿,她就忘记自己有个哥哥了在练车了......
钟泽没走出多远,在玻璃门外听到淇河“咯咯咯”的笑声,颇觉无奈。倒是陆漾起,看起来挺开心的,同钟泽说:“这么一看,我真担心淇河以后像我小姨一样。”
“像陆阿姨一样挺好的啊,热情,友善。”钟泽不解。
“嗯,动手招呼人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觉得她友好。”陆漾起挑眉。
“这么夸张吗?”钟泽配合地睁大眼。
“一点水分不掺。”陆漾起推着钟泽的肩往车里走。
不远处的铁皮棚下,还是早上那几个女生聚在一起,若有所思地看着陆教和钟泽的方向嘀咕——
“我怎么感觉陆教和钟泽好熟的?”
“是吧?我也觉得。”
“可能是私下认识吧,你没见钟泽第一天来的时候陆教就单独给他开新车了吗?”
“可教练说是因为钟泽长得高啊?”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好嘛。”
......
对这一切,钟泽丝毫不知。也完全没有意识到陆漾起似乎总是在给自己开小灶,以他的视角来看,陆漾起一点儿也不暴躁,反而是个内心细腻的男人。
钟泽的进度真的很快,转眼,他只剩最后一个大项目还没练,而其他项目早已被他拿下。这最后一个项目,就是令广大学员闻之色变的坡道定点起步。
钟泽一直开的是新车,新车的车型较高大,不利于定点,而且车身的重量几乎是捷达车的两倍,极容易在定点后二次起步时溜坡。更复杂的是,捷达车上坡无需给油,而卡罗拉则需要将油给到2000转,所以步骤更为繁琐,力度也更难把握。
临上车前,陆漾起问钟泽需不要换个车。钟泽看了看低矮的旧车,想起陆漾起没在那几日,他和其他学员一起练时几乎连腿都伸不开,实在有点憋屈,于是他摇了摇头:“不用了,就开卡罗拉吧,开习惯了。”
陆漾起没勉强,上了副驾。因为等会儿要轰油,新车油门很灵敏,而新手第一次踩又控制不好轻重,踩重极易伤车。陆漾起让钟泽开去科二的一比一考训场兜了两圈,既是热车又是热身。
兜圈时,陆漾起顺便给钟泽讲了坡道定点项目的步骤和要点。究竟他听进去多少,陆漾起并不知道,只知道回到坡道前的准备区域,问要不要示范一遍时,钟泽摇头拒绝了。
陆漾起看着钟泽,也不劝也不说话。钟泽在调试后视镜,从镜子里看见陆漾起的眼神,这眼神他可太熟悉了,第一天来驾校时,可不就是这个看什么都觉得不行的样子。
钟泽不解释,也不会告诉陆漾起自己已经提前在网上做好攻略了,他只管好好上坡,给陆漾起展示一个完美的坡道定点。
挂挡、放手刹、松离合,钟泽成功起步,视线牢牢锁住坡道正中间的标线,然后在半坡指定位置停车。他第一次练上坡,有些步骤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于是他稍作停顿,没有立刻拉手刹。
“30秒限时,小心溜坡。”陆漾起看一眼手刹,提醒道。
上坡定点车道有好几个学员都在训练,钟泽刚好走中间,左边那天没人练,右边那条道的学员已经溜坡好几次了,始终在上坡这个环节挣扎,他周围聚了好几个在帮忙指挥的学员。
见钟泽第一次尝试上坡,有几个学员看过来,帮他提醒步骤。钟泽本来心里不慌,倒是突然多了几个热心学员让他受了点干扰,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偏偏钟泽一句也没听清。
“不要急,慢慢想。”陆漾起说。
“嗯。”钟泽挂完挡,眼睛盯着油表,右脚在摸索油门的位置。随着油表指到2,他左脚松完离合,车身震动起来。
极快的,钟泽发觉不对劲——车子怎么没动?难道是油没给够?
这么想着,钟泽脚上又加了点力气,直到油表指到3,发出了轻微的轰响,他才稳住力度。
“陆教......”顶着车外一众热心群众好奇的眼神,钟泽握紧方向盘,向陆漾起投去求救的目光。
陆漾起嘴唇抿了又抿,凉凉地开口:“手刹,松了吗?”
“!!!”钟泽恍然大悟,腾出右手去拉手刹。
立刻,车子成功在油门声中上了坡。冲到坡顶那一刻,钟泽全身血液随着油门声一起喧嚣沸腾。这么说好像有点夸张,但对于钟泽这种第一次轰油门上坡的人说真的太爽了,是平地练车时所没有的快乐。
“厉害!”有个男生带头给钟泽鼓掌,大家也纷纷响应:“确实不错,第一次上坡就成功了。”
还有几个女生,言语里不乏羡慕:“为什么人家第一次就能上坡,我第二天了,上坡的成功率还要老天赏脸才行......”
“大概,这就是那种手握方向盘就拥有了全世界的男人?”
“哈哈,什么奇葩比喻。”
......
在大家热切的讨论声中,陆漾起点点,颇为认可地发言:“还可以。”
钟泽得到认同,按捺着内心的雀跃。
这外头的讨论都还没停,冲上坡道的刺激余韵也还没褪去,但是随之而来的是车身极速下坡,在钟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
钟泽在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同时,短暂地陷入了直线思维,即,简单地认为上完坡就万事大吉,从而忽略了下坡时车身的惯性,以及,他忘记在坡顶松掉油门。
踩着2500转的油门下坡,这事儿估计再没有第二个人。变故瞬间就来,等意识到自己速度太快并且立即松油时,车子已经朝着右边那条道斜过去......
关键时刻,陆漾起伸手一把抓住方向盘向左边打了半圈,并踩了副驾驶的刹车。车身回正,以正常的速度下完坡,然后开至应急道上。
车外,原本还在夸钟泽的几个学员立刻扭转画风,一群人哈哈地笑起来,乐不可支。
“看来,坡道定点对谁都是一视同仁的。”有个女生笑着说。
车内,冷气吹得钟泽手指冰凉,他先是透过内后视镜看了看陆漾起的反应,然后转过去,问道:“陆教,你生气了吗?”
今天这个事情真的不大,人没事车也没事。驾校以往被刮花车的事情数不胜数,类似于“从前,驾校有颗树,我去了之后就没了”这种事也真的发生过,但是,陆漾起此刻的心情确实很糟糕。
是他失职了,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提醒钟泽松油门踩刹车。没出事是运气好,要是不小心撞到了防护栏越去另一条道上,估计钟泽短期内没办法好好再练车了。
想到这里,陆漾起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见陆漾起没回答,钟泽解了安全带,老老实实道歉:“对不起哦陆教,刚刚,稍微有点飘了......”
“我保证,下次绝对好好开。”
“陆教?”
“大佬?”
钟泽凑过去,使尽十八般武艺,就差给陆漾起表演一个剖腹自尽了。
“没有生气,”终于,陆漾起有了反应,他不咸不淡地瞥了钟泽一眼,说:“我就是脸有点疼。”
☆、教授
虽然钟泽面上看着无碍,有说有笑的,但其实,多少还是受了上午那场“微型事故”的影响。下午他就一直待在倒库区域,想在平地好好找点“车感”,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天都不太在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