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忆说完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他窘然地低下头,接着听到成凛在他头顶低笑了一声。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在有时间的时候去看看楼盘,定好了之后告诉你。”成凛说。
余忆点了点头。
成凛忽然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早点休息。”
余忆连忙抬头,跟在成凛身后,将成凛送出了单元楼。
直到看着成凛的身影消失在对面那栋单元楼,他才依依不舍地转身走了回去。
走到电梯里随着电梯不断上升的数字,余忆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在一路往上扬。莫名地就多了很多值得期待的东西。
刚刚成凛说他的收入比之前高了许多,其实他还没有去关注过现在卡上的余额是多少。如果他现在有了一些钱,他可以有一些规划了。
比如买一部车子。再请一个司机。成凛每天开车接送他实在是太累了。
再比如可以像成凛一样投资一家小店,不赚钱都不要紧,可以让自己在忙碌的间隙觉得疲累的时候有个可以休憩的地方。
之前他赚得不多,补贴完家用之后就所剩无几,从来也没有机会做这种规划。
现在哪怕就只是在心里憧憬一下,也感觉开心极了。仿佛这个目标就已经是达成了。
余忆回到家里煮了个面条,对着电视机边看边吃。卫视台在重播一景留香的节目,他看了一眼就转了台,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播出的一些欢声笑语的节目。
尽管已经录了好几期节目,但对于自己的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以各种特写和特效一同呈现,他还是很不适应。
虽然成凛总是说让他多看看自己的节目,总结出自己在节目里的表现力不足之处,在下一次录制当中进行改进。
但没有成凛陪着,他真的不愿意看自己的节目……
余忆收拾了碗筷,走到自己房间里,拿着CD机想要听听歌,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窗户边上朝对面看了过去。
成凛刚才说家里有点事情想要处理,不知是否已经处理完了。
成凛家客厅的窗帘是拉开的,但关着窗户,屋子里开着灯,沙发上似乎坐着一个人,看不见脸,只看到两条大长腿往前伸着。
这个人应该是成凛。
和成凛面对着站着的是宋昊宇。
只见宋昊宇在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
余忆看了一会儿便拉上窗帘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成凛只说要回家处理事情,并没有想要告诉他要处理的是什么事情,说明成凛并不想让他知道。
如果成凛不希望被他知道,那么他就应该也装作不需要知道。
但他坐在床上,CD机里面唱了些什么完全没有进到他的耳朵里,他反反复复地点开手机屏幕,又让它自动熄灭了。
刚才隔着窗户听不到声响,也看不到成凛的人,反而让他心里愈加不安。
还是会很想知道,在成凛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余忆躺在床上绞尽脑汁地想着该以什么理由来发一条消息或打一个电话给成凛,他的手机却忽然自己响了起来。
余忆几乎是以扑过去的姿势抓起了手机,但手机里传过来的声音却让他感觉很陌生。
“余忆,是我,你这会儿有空吧?”对方用着余忆听得懂的方言,在一片嘈杂的背景音里,大着舌头吼着。
第70章 (三更)
这种背景音和特定情况下才会出现的声音,让余忆一下想起了对方是谁。
他的哥哥,余虹。
余虹在跟人喝酒的时候,以各种机缘巧合聊到了余忆,接着在那些人的起哄之下打个电话给余忆。这是很常见的事情。
直到余忆给余虹用钱摆平了那起祸事,又用自己的积蓄给余虹补上了结婚彩礼的缺口,并且定期向家里汇钱,余虹才停止了对余忆的这种骚扰。
今天余虹不知道是为什么又来找他。
余忆听到余虹说出下一句话,立刻就明白了。
“我刚在电视里看到你了,余忆,我的好弟弟。”余虹这句话立即引发了电话那端的一阵哄笑,“你现在混得不错啊,哪儿都有你,这个卫视台,那个音乐台的。”
“你有事么?”余忆平静地问。
“瞧瞧,瞧瞧这口气,这是当弟弟的对哥哥该有的口气吗?”余虹不知对谁问着,又压低声音对余忆说,“我就是想你了,发现很久没联系你了。”
余忆沉默了一会儿:“你又缺钱花了?”
“没有没有,不是不是。”余虹笑了几声,又忽然嗓门大了几分,“你现在每月给我们拿几千块钱能干什么呢?知道我们家多少口人吗?我现在老婆儿子都有了,你那几千块够干什么的?”
余虹大着舌头,声音时高时低,明显已经喝高了。
余忆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说:“我的钱是给爸妈用的,你既然结婚了也有了孩子,自己不能找份工作么?”
他知道这句话对余虹来说不痛不痒,也达不成什么效果。
他就只是想要据理力争一次。而不是每一次都被余虹连哄带骗的,就将自己的积蓄都给交了出去。
“我……谁说我没找工作?我做两份工作也不如你这一份赚的钱多,这你总该承认吧?”余虹压着声音吼,“人人都知道我有个当明星的弟弟,却住着一套小房子,连车子都买不起,你让他们怎么想?”
余忆没说话,他靠着床头看着自己租的这套两居室的房子,想起了他刚想要完成的那些规划。
非常讽刺。
余虹又吼了好半天也没见余忆理睬,只得扔出了杀手锏来:“老妈风湿痛又犯了,还老说心口痛,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太累,把那些老毛病都给带出来了。”
“平日里累?”余忆坐直了身子,“妈妈她退休金不是可以领了么?而且我每个月都给他们汇了钱,他们为什么还要去外面做事?”
“谁说他们去外头做事了?帮着我带小孩难道就不辛苦了?你是没结过婚所以不知道吧?”余虹说到这里,讪讪地笑了笑,“也对,你这辈子估计是不会结婚了。”
余忆没有继续听下去,他挂断了电话,在电话簿里找到了余妈妈的号码,拨了过去。
他平日里不怎么跟家里联系,家里也基本只有在出了事的时候才会联系他。久而久之,拨打这个号码都成了极其生疏的事情。
就连听到电话里传出了自己妈妈的声音,余忆也觉得不似记忆里那么熟悉。他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来进行开场。
最后还是余妈妈主动在电话里问了余忆的近况,才使这尴尬紧绷的气氛扭转过来。
余忆也尝试着询问了一遍余爸余妈的近况。
“我们身体都还行呢,你爸刚出门散步去了,每天能散一万多步,天天跟我比赛似的。”余妈妈说。
余忆听了这话笑了笑。
余妈妈接着又说:“就是你哥最近手头有点紧了,他从早忙到黑也挺辛苦的,你侄儿今天开始上幼儿园,眼看着开销又要越来越大……”
余忆一下沉默了。
他打电话回家,无论话题从哪儿开始,无论他愿不愿意,最终总会牵扯到他的哥哥余虹身上。余虹找他要不到的东西,他的父母总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帮着余虹劝说他。
“你也知道,你这情况不能结婚,我们就只能指着余虹这一个儿子了,好不容易盼来个孙子,全家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怎么也不能让孩子有个挨饿受冻的,你说是不是?”余妈妈继续说。
等到余妈妈终于提起他每个月给家里汇过来的家用还能不能再多个几千块,余忆才仓促地,找了个借口,将电话挂断了。
余忆知道自己最终仍旧会狠不下心,会把他们需要的钱汇过去。
他只是不想继续听着那些话,心里难受而已。
余忆不想继续难受,所以盖着被子强行让自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梦。在梦里他跟在余虹的身后慢慢长大,余虹不爱带着他一块儿玩,他年纪太小不敢一个人走太远,就远远跟在余虹那群结伴同行的男孩子身后。
后来上了初中,余忆有了自己的小小的朋友圈,也有了自己的小爱好。余虹依旧和一群人在街头打打闹闹,直到有一天把拳头砸到了余忆的身上。
“难怪我一直觉得你这小子古古怪怪的,原来你天天都在琢磨着当个变态啊。”余虹将余忆的日记本甩在他的脸上,趁余忆低头去捡的时候一拳揍了过去。
余忆没有打过架,那天被余虹打得膝盖打颤,眼睛都睁不开。
回家之后余爸余妈看到余忆一身惨状,只是面露难色地说:“你不能怪你哥,是你自己不听话啊。”
余忆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很酸,仿佛流了一夜的眼泪,就像初二那年被父母锁在房间里哭了几天几夜的他。
他坐起了身来揉了揉眼睛,没揉出眼泪来。
他自嘲地一笑,看来他的确是长大了,难过的情绪过了一夜已经平淡了很多,也不会再抽抽嗒嗒地哭一整晚了。
余忆一大早去小区门口的银行里转了一笔钱到余妈妈的卡上。钱不多,几万块,能解决余虹暂时的难题,但无法永久解决。这笔钱兴许在刚转到余妈妈的卡上之后就立刻被余虹给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