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靠在墙上,一瞬间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虚脱了,说是上一步天堂下一步地狱也不为过。
正当我脑中乱作一团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脚步虚浮地往隔壁季靖闲的卧室走去。
我径直走到那个我只开过两次的大衣柜旁,恐慌地打开柜门。
眼前的场景如同一记迎头闷拳,我站在衣柜前,彻底傻了。
衣柜里,唐玦送给季靖闲的正装还原原本本挂在那,而X择路送给我的,那件被我视作珍宝的,每当我被季靖闲弄得泄气的时候都会充当我动力的,写着“时尘加油”的签名T恤,却不知所踪。
身后不知何时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在耳边,砸在心坎。
我回头,是季靖闲,而他这个时候,本该在季家的。
“晚上干什么去了?不要骗我。”
季靖闲面沉如水,开口便是如他母亲忌日那晚的质问,声音危险至极。
那是发怒前的征兆,但我此刻却无心分析他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T恤不见了。”我愣愣地问他,连呼吸都在发抖。
“T恤?”季靖闲冷哼一声,“早在第一天我就说过,别把你那些东西放在我这里。”
季靖闲说“那些东西”的时候,语气尽是嫌恶。
“那你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我怀着几分希望,期盼季靖闲能说出T恤的下落,然而,对季靖闲的期待就是往伤口上撒盐,越多,伤口就会越痛,越狰狞。
“我扔了。”
“你说什么?”
我险些失声,难以置信地看着季靖闲,他表情纹丝不动,眼神微微向下看着我,脸上是毫不在意的冷漠,一如他以前对我的态度。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冲上头顶,我鼻子一酸,疯了一样扑上前攥住季靖闲的领带大吼:“季靖闲!你怎么可以……你根本就不知道它对我有什么意义!”
“我不用知道,对你有意义的,对我而言就是垃圾。”
季靖闲的声音如同法官冷漠的审判,不带一丝情感,张张嘴就将我判入了地狱。
我心中一痛,又顿时失了知觉。
他说,垃圾。我宁可他说一文不值……
我突然想起江鄢对我说的“如果你有点良心,就该主动从季靖闲身边滚蛋”。
我睁大双眼,任由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流进嘴里,尽管我咬着牙,可那苦涩却依旧源源不断蔓延进口腔。
这是我第一次,对自己不惜头破血流的坚持产生了一点动摇,不是因为唐玦、骆宇、宋岭、江鄢或是我老妈,不是因为任何阻碍过我的人。
我再次想起江鄢给我的骂名。
也许我真的很自私,我竟自私到试图把自己的东西安放在唐玦送给季靖闲的衣服里,不仅自私,而且愚蠢至极,可笑至极,胆大包天至极。
而此时此刻的一切,就是对我的报应。
我紧紧地攥着季靖闲的领带,另一只手也握起了拳,猛地抬起之后,却悬在半空中怎么也落不下来。
我几乎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花在握拳上了,又哪来的力气出拳呢?
无名指上那枚婚戒硌着我的皮肉,不合时宜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从隐隐作痛开始,到最后疼进了骨髓。
都说五指连心,这只戒指本该套住的是心脏,但此时此刻,除了痛和麻木,它没有套住任何东西。
章节目录 第37章 恍惚的出走
第37章 恍惚的出走
我像个游魂一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季靖闲的卧室的,又是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回到那满墙残破海报包围的地方。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蜷缩在了床上,身上还穿着那件被大雪洇湿衣领的里衣,我哆嗦着,哆嗦着,衣服和床单都被揉皱,连人带布料,活像一堆破烂的垃圾,是了,就是季靖闲口里说的“垃圾”。
我早知道季靖闲不可能爱我,但我没想到,他的内心对我竟如此嫌恶,他今天是说真心话了。
这样想来,他真的很想唐玦,想到宁愿要一个垃圾在身边,只因为一张酷似的面容。我摸了摸脸,猛然触到一手冰凉的湿润。
倘若我没有长这样一张脸,那我岂不是连垃圾都不如?
思及于此,我心中蓦然一痛,咬着手背低声笑了出来,如同一个疯子。
没错,季靖闲刚才说的一点都没错,在我踏入这个别墅的第一天起,他就明明确确地警告过我,让我把我的东西都从他卧室拿走,但那段日子过得太美好了,美好到我不止忘形了一次,我逐渐熟悉了这个家,逐渐适应季靖闲的生活习惯,甚至成功睡进了主卧,于是,我飘飘然了,我以为我已经慢慢融入了季靖闲的生活,但事实上,我从来游走在边缘。
说到底,是我自己疏忽大意弄丢了心爱的东西,当时还觉得季靖闲没有开口让我把T恤拿走,就是对我行为的默许,就是在纵容我……
季靖闲怎么可能纵容我?
我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到头来,我谁都不能怪,只怪我自己蠢不自知。
一整个晚上,我都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入睡。
醒时心痛难忍,睡时噩梦缠身。
我梦见老爸去世那天血淋淋的身体,梦见那冰窟窿一样的医院,宣布老爸去世的医生变成了季靖闲的脸,他冷漠地开口:“死了,毫无意义的垃圾。”
前所未有的痛苦呼啸着向我砸来,比当年有过之无不及,连X择路都救不了我。
第二天,我是被嘈杂的脚步声吵醒的,屋外好像来了很多人,我顶着一双红肿的眼开门,四个穿着搬家公司制服的男人刚好从我门前走过。
我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进了隔壁主卧,又看着他们把那个奢华的大衣柜拆分之后抬出来,往楼下运。
我顺着他们朝楼下看去,季靖闲就站在楼梯口,也在看我。
“你在,做什么?”我开口,声色嘶哑至极。
“处理旧物。”
季靖闲的语气很平静,跟那日他扔掉所有栀子花味的东西时一样,好像那个衣柜真的只是件旧家具,是夏炉冬扇,而不是承载他和唐玦爱情的珍贵念想。
“你昨晚又去看心理医生了吗?”隔着长长的楼梯,我这样问他。
季靖闲先是如我所料地蹙了下眉,随即了然般哼笑一声:“搞了半天,你这段时间是因为这个才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不是因为那个男……”
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下,后面的话没说完。
我感觉他好像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我没精力去思考他未说完的话,以及他话里的意思。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发话。
我以为他又要发火,逼问我是谁泄了密,然后再对我极尽讽刺一番,但最后,他并没有追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也没问我知道多少。在关于思念唐玦的事情上,他好像从来不忌讳让我知道,他不告诉我他在接受心理治疗,恐怕也只是因为把我当作了一个外人吧,毕竟这是个人隐私。
季靖闲没有任何遮掩,边上楼梯边直白道:“你说的人已经被我辞退了,他是个庸医,我没必要再付给他薪酬让他吃白饭。”
庸医,吃白饭……多么具有季靖闲风格的两个词,对不喜欢的人,他果真从不吝啬批评之言。试想一个试图让他遗忘唐玦的人,他怎么可能喜欢呢?换句话来说,他这是放弃忘记唐玦了吧。因为他确认,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真的放下唐玦的。
“眼睛用冰块敷一下吧。”
季靖闲迈上最后一个台阶,走到我面前,呼吸相闻之间那沉重的压迫感让我几乎抬不起头来。
他似乎在等我说话,神情一如既往的倨傲,我却仓促地点点头,逃也似的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我把门关紧,靠在门上紧张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外面的响动终于消停了,紧接着,楼下响起了季靖闲车子启动的声音,他也离开了。
我看了眼四周,目光飘飘忽忽,最后茫然地落在了角落里已经积灰的行李箱上……
其实,早在从海边回来开始,我就明显地感觉到我的精神状况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失眠多梦胡思乱想的症状频发,发呆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甚至有时候连进行武术教学的时候都会频频走神,这一切,都隐隐有了我当年抑郁的影子,尤其是江鄢对我说了那番话之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或许我真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了,不然正常情况下,我是绝不可能像昨天那样攥着季靖闲的领带对他大喊大叫,绝不可能像刚才那样对季靖闲如此冷淡,虽然这样所谓的冷淡,还没有季靖闲冷酷起来的万分之一。
倘若我头脑还是清醒的,就更不可能在追逐季靖闲这件事上产生动摇!
这样的我,短期内恐怕都无法尽力地出演唐玦,履行替身义务了。如果我继续以这种状态呆在季靖闲身边,很可能也会影响到他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的精神和情绪,那样,我怕是真的要背上江鄢给我按的“自私”骂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