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如风 (日千引)

　　一下午很快过去，复习了三张卷子，一本书，还去给周向阳加油了，他跑八百米，快五点的时候，第一天的比赛全部结束，主任说了几句总结就让各班回去了。
　　班主任：“今天的值日生是哪个？辛苦点留下来收拾下场地。”
　　副班长应了声，把自己的椅子交到叶禾手里，匆忙道：“帮我搬回去啊，谢谢。”
　　叶禾瞅了眼自己边上的三个椅子，自己的，副班长的，许清风的，他只有两只手，还剩一个顶头上吗。
　　正巧江落的班走过他们，江落在最后面，看见叶禾木然的小脸，禁不住失笑，走了过来，拿起一张椅子，“走吧，给你送上去。”
　　叶禾顿时松了口气，感激地冲江落竖了竖大拇指，“来得真及时。”
　　江落笑了笑，他为叶禾做的这些，比起叶禾的，都不足为道。
　　叶禾还感谢自己。
　　“一会儿去吃饭啊。”
　　“我等会儿要回家，早上忘记拿化学练习册了。”
　　“哦，好，那我跟周向阳他们吃。”
　　江落笑，“想吃点什么水果吗，给你带。”
　　叶禾：“苹果。”
　　“好。”
　　江落心情好，是扬着笑进门的，正好江父从屋里出来，看见他，“今天运动会？”
　　江落点头，“嗯。”
　　江父：“那你玩得挺开心啊，考得怎么样？”
　　江落已经没了笑，弯腰换鞋，说道：“应该能进步。”
　　江父嗤了声，“应该能，我跟你说，你也看见了，你妈又怀了一个，你要是学得不好，你就直接回来带孩子吧，也是美了你了，要不是这孩子，你直接就去外面打工挣钱，现在能在家舒舒服服地带孩子。”
　　江落当做没听见，回房间了。
　　江父还在他后面说：“成绩出来，考不好你就去厕所跪着。”
　　江落拿了练习册，要回学校，江父看见他的脸就火气大，沉声道：“刚回来就走？”
　　江落沉默看着他。
　　江父：“做饭去。”
　　江落：“我要回去看书了。”
　　江父：“在学校不看，让你做饭的时候就看了？”
　　江落放下练习册，洗手去做饭了。
　　洗完菜，江母下班回来了，听见厨房的声音，再一看江父脚踩在茶几上看电视的模样，原本笑着的脸顿时没了，怒道：“你有病吧，他高考呢你让他做饭！你是没手还是没脚，你自己做一顿饭会死啊，你是大爷啊！”
　　“跟你家那头的人一样，都是死人！”
　　江父阴着脸没理她。
　　江母换了鞋和衣服，进厨房赶江落，“回学校去吧，你吃了没？”
　　江落手下还在切着胡萝卜，嗯了声，“吃了。”
　　江母倒油炒菜，一边骂，“一群死人，我那时候刚嫁过去，他们家就这样，一大家子，到了饭点就来我们那儿，等着我给他们做饭，一个个都是死人，我一中午得和三盆面，胳膊都抬不起来。”
　　江落没接话，他听太多遍了，这样的以前。
　　江母夺过他手里的刀，“去吧，回学校吧，好好学习。”
　　江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少生点气，别那么大声说话，吓着我妹妹了。”
　　江母笑起来，“是弟弟。”
　　江落靠过去捏了捏江母的肩膀，“都行，我走了。”
　　他拿上练习册，出门了，下楼后才想起忘了拿苹果，于是就去买了两个，一个当晚饭自己吃，另一个给叶禾。
　　他不管这种事，也管不了，从有记忆起，他家就这样，江母的怨怼，江父的懒惰和无用，经常吵架，江落小时候还会哄江母，初中开始就不了，不用他哄的，每回吵完，最多隔三天，江父就把江母哄好了。
　　哄的江母又给他挣钱做饭，他继续当大爷。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母要这么跟着江父。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江母爱这个家，可江父不，他更爱他家。
　　至少江落看到的是这样。
　　回到学校后，江落先去把苹果洗了，又拿去饮水机烫了烫，这才甩了两下水，塞到嘴里吃，江母有洁癖，所以他也被带的有点。
　　这个时间点，教学楼里已经有不少人了，江落把练习册放回班里，慢慢上楼找叶禾了。
　　等到了楼上，站在门边，看见里面的人正坐在地上玩真心话大冒险，他没打扰。
　　副班长：“月姐！输了，大冒险真心话？”
　　胡秋月：“真心话，我受不了你们的大冒险了，竟然让我去亲数学书，呕，亏你们想得出来。”
　　周围人笑了一片。
　　副班长清了清嗓子，看了眼她，“行，真心话，那我问你啊，你喜欢过叶禾没？”
　　胡秋月很洒脱不以为然，摆了摆手，“我以为什么呢，喜欢过啊，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谁也不认识谁，第一眼看到叶禾，他长那么好看，当然喜欢了，后来……”
　　胡秋月语气忽然变得沧桑，“后来我发现，我就是他老母亲。”
　　“哈哈哈哈哈卧操！生动啊！”
　　叶禾一脸懵逼，“不是，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儿子？”
　　周向阳和许清风直接笑倒在地上了。
　　江落也笑，目光落在胡秋月脸上，停了会儿又看向叶禾。
　　他好像团光，身边的人都那么好。
　　连这个女孩子也是。
　　许清风看见江落，诶了声，招手，“你来了，正好，来坐，一起玩。”
　　江落笑，进去了，把苹果递给叶禾，坐到了他旁边，“你们怎么想起来玩这个？”
　　叶禾啃着苹果，腮帮子鼓鼓的，抢先回答道：“副班长啊，一个大老爷们，我们也想不出为什么他会想玩这种游戏。”
　　副班长着急反驳，“不是，我不是想着女生也玩吗。”
　　“哦。”
　　“……行吧。”副班长心累，“继续继续。”
　　后来很多年，江落都记着这个夏天，记着这一天，他跟一群很优秀很棒的同学，玩了很久的大冒险，叶禾坐在他身侧，跟欧皇一样，一次都没指到他，就看戏了，悠然得很。
　　反而江落，被问了很多。
　　“喜欢的人吗，没有。”
　　“以后想做厉害的人。”
　　“不当什么样的人，我当我自己。”
　　“……”
　　还都是孩子，心里的梦想很大，可其实并没有经历什么，他们听着江落的一些回答，本能觉得他不一样，想追问，被叶禾打断了。
　　“你们还能不能行了啊，霸……我一次都没被指过。”
　　周向阳骂了声，“等着，马上给你指一个。”
　　一用力转瓶子，转到了他自己。
　　许清风拍了下大腿，爆发出狂笑，倒在叶禾身上，叶禾又靠到江落身上，手里的苹果差点被打掉。
　　叶禾：“你的大脑袋！起开。”
　　最后是江落转到了叶禾，但他实在想不出什么问题，叶禾也不要大冒险。
　　江落：“要不先放着吧，等以后再问。”
　　叶禾欣然点头，“可以啊，没问题。”
　　江落过几天肯定就忘了，嘿嘿。
　　上课铃打响，副班长捡起瓶子，伸了个懒腰，“哎哟，玩够啦，学习去。”
　　胡秋月打哈欠，“学。”
　　周向阳和许清风完全嗨了，“来啊，做卷子啊，谁先做完谁是霸霸，叶小禾，来不。”
　　叶禾冷酷毫不犹豫拒绝，“滚蛋，沙雕别传染我。”
　　他去把苹果核丢了，出来要送江落下楼。
　　江落无奈失笑，“下楼都送？”
　　叶禾点头，“你给我苹果了，我这人很知恩图报的。”
　　江落没办法了，随他，“那快点，第二次打铃要回班。”
　　叶禾在前头蹦着下楼，江落没再说让他好好走路，他看着叶禾扬起来的头发，心里慢慢平静。
　　“叶禾。”
　　叶禾转过头，“嗯，什么？”
　　江落笑，“没事，小心点。”
　　叶禾转过去，皱起了眉，江落情绪不高，他感觉得出来。
　　回家一趟又怎么了啊。
　　他还没梗逗江落。
　　真是……
　　江落上前两步，按住了叶禾的头，“好了，上去吧。”
　　叶禾顶着他的手抬起头，“还没到班呢。”
　　江落失笑，“送我上学啊？上去吧。”
　　叶禾：“那我上去了。”
　　“嗯。”
　　“好好看书。”叶禾叮嘱。
　　“知道。”
　　叶禾想着回家要不问问阿罗西，不是，林有星，看他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又一想，不好，太没礼貌了。
　　叹了口气，得什么时候把这个马甲给脱了啊，要不都不能直接问江落。
　　因为这事，他晚修第一节课都没怎么看书。
　　周向阳在奋笔疾书地写试卷，瞥见他书都没翻开的桌面，嚯了声，“叶小禾，你膨胀了啊，书都不看了。”
　　叶禾兴致不高，撑着下巴玩转笔，“闭嘴，写你的，我在想事情。”
　　周向阳凑近他，小声道：“是不是想江落？”
　　叶禾看他。
　　周向阳继续小声地说：“他家是不是有点事啊，我听着他说得那些话，感觉就挺……沉重的。”
　　叶禾拿笔敲了他一脑门，“就你有感觉是吧，你还能听出沉重，你听听我的，是不是想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