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新仍旧不发一语地听着,神色不动。
马溢浮说罢将叉子提起,顶着那果肉一点点渗下去,稍一停顿后又语气冰冷地接着道:“就是不知道……他这份痴心的对象,究竟是当年还在工厂混着的地痞流氓的你,还是现在这个大名鼎鼎,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徐三少的你。”
“……有区别?”
“你说呢?”马溢浮听始终不搭腔的徐新终于开了口,几乎是立刻就抬起眼看向了对方,“以前的徐新可是一无所有,现在的你……要什么没有。”
徐新听后兀地笑了,须臾底下眼睑,不再回应。
“怎么不说话了?”马溢浮始终紧盯着他,目光灼灼。
“说什么?”徐新轻叩着手腕上的表带,脸上的神情是一派事不关己的云淡风轻,末了又微一挑眉,问道:“这很重要?”
马溢浮审视的目光在对方的身上细细扫过,片刻的静默后,被激起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
徐新的无所谓和淡漠让他的心稍稍定了定,不一会儿后,才忍不住继续刺探地问:“……如果这事今天我没有插手,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网?”
徐新弯了弯唇角,抬头笑望了对面一眼,依旧不咸不淡地反问:“马兄认为呢?什么时候收合适?”
马溢浮面不改色,“这我哪知道。”说完也跟着嗤笑一声,问:“就算知道,你徐三少就愿意听我的?”
徐新笑笑,又不说话了。
马溢浮持续暗中打量着徐新脸上那始终平和不见波澜的表情,短暂的寂静中,心中那份原本对于对方态度和目的的猜疑渐渐散去,进而在心底转化为了有关于另一种猜测的底气。
于是再开口的时候,连带着神色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那是一份只有在面对拥有共同目的的“同路人”时,才会释放出的若有似无的暧昧气场。
徐新敏锐地感知到,却仍旧不动声色,只等久候的猎物自己靠近。
果然,一阵沉默后,马溢浮的声音再度响起,所说内容也暗暗改了个调,不再似先前那般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仔细听,甚至还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解释和讨好。
他装模作样地沉吟了番,依旧选择了妹妹马佳琪做了那颗问路石,似假还真地说道:“其实我今天找他,也不是真就为了什么,毕竟你们徐家人做事,向来稳重,也能让人放心。再说我也不是不知道当年的那一出对你来说……”马溢浮说到此处,刻意停了下,睇了下徐新的脸色后,方继续道:“是个不小的打击和教训。”
徐新轻叩着表带的手果然在听到这最后这几个字后一滞,紧接着连同脸色也微微冷了下来。
但这不快的情绪只泄露了不到一瞬,下一秒,便又恢复如常,甚至还自嘲般地轻笑了笑。
“马兄想说什么。”
马溢浮对这样的反应显然很满意,这无疑让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更添了几分把握和自信。于是略一停顿后,又继续:“这么些年交道打下来,你徐三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马溢浮虽然不敢打包票说了解得十成十,但跟外头那些不着调的比起来,多上个两三成应该没问题。你心心气高,平生最恨被人利用和欺骗。所以当初那事儿过后心里一直憋着口气想找机会发泄,也都能理解,但是,”
马溢浮慢悠悠地说着,完了微叹了口气,好像颇为无奈,“但你出气归出气,接连几次拿佳琪的心意开玩笑,是不是就太过分了点?她从读书那会儿起一颗心就挂在你身上,这一点别说咱们两家,就放眼这整个圈里也没几个不知道的,可她倔驴似地追在你后头这么多年,你看我们马家有干涉过什么没有?再说最近这几个月来是你自己应了她的约,说要碰碰面吃个饭,给了她机会和希望,却为什么又几次三番爽约,让她丢了脸面不说,还一次又一次难过和失望?我这个当哥的不管,你说天下有没有这个理?”
徐新闻言没做声,垂落在膝盖上的目光也纹丝不动,只眉头极短促地皱了下,些微地泄露出了心底的不耐。
马溢浮见好就收,说完这几句便兀自收口,随后将手上的书搁到了床头,彻底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过后,才重又开口:“还有句话或许我不该讲,但作为朋友,出于善意也还是想再提醒你一下。”
徐新目光微动了动。
“还记得他刚到C市那会儿我跟你说过什么吗?”马溢浮温声问,语中已全然没有了对方刚进门时的愠怒与嘲弄,取而代之的,竟是与徐光如出一辙地语重心长,“徐新,乱花渐欲迷人眼,别一个不小心,又栽进了同一个坑里。”
徐新对着床头方向的视线一转,随后兀地笑了。
“马兄的意思,是我又被迷了眼了?”他沉默了片刻,配合地反问。
马溢浮一笑,“只是个提醒。”说罢回视向对方,“毕竟你为了引对方上钩,连正事儿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抛在脑后,说你不是假戏真做,恐怕很难会有人相信。”
徐新挑眉,“谁不信?”
一顿,又含义不明地勾了勾唇:“你?”
氛围一时又变得微妙起来。
马溢浮一动不动地迎视着徐新直射过来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再次慢慢回归了严肃。
徐新显而易见的戏谑让马溢浮无端生出一丝恼怒,却不好发作,只能在短暂的沉寂后,勉强扯出一声笑,算是默认。
好在这样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两人相对无言僵持不下的时候,徐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的客厅方向传来。
“徐新。”徐光叫道,“不要打扰小马休息了,咱们准备准备,跟马老去吃饭。”
马溢浮视线随着徐光的声音猛一转。
徐新笑了笑,站起来,冲仍然牢牢盯着自己的马溢浮示意了下,朝门口走了过去,行至门扉处时,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微微偏过了脸,对身后的人轻声道:“祝姨说得没错,马兄既然已经被人砸伤了脑子,最近这几天就别太过费力伤神了,好好休养才是正事。而至于怎么处理林安,我自有我的打算。”
马溢浮听他忽然将话头挑明,眉头稍一挑动,静坐在床上没有吭声。
徐新停了停,继续漫声道:“而且你既然也已经说了信得过我们徐家的处世为人,那就也还烦请马少言而有信说到做到。毕竟我徐新平生最反感的,除了被人利用欺骗外,还有擅作主张和不请自来。”
马溢浮闻言脸色微微一变。
徐新半侧着身立在房门前,手虚握在门把上,视线并没有与斜后方的马溢浮直接对上,可语中那份若有似无的轻蔑及居高临下,却仍是分毫不差地从低垂的目光中流露了出来。
马溢浮心绪起伏,阴沉地盯着徐新的侧影,好半晌没挪开视线,直到对方在刻意静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又抬起双眼冲自己笑了一下,淡淡说了两个字:
“回见。”才猛地回过神来,目送着对方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开启后又被迅速掩上的门后。
徐光和马辉坐在偏厅的沙发上,相谈甚欢。徐新跟马溢浮母亲祝梅点头招呼过后走到两人身后时,徐光正放下从马辉手中接过的热茶。
听到徐新叫他,才顺势站了起来,随后拿过扶手上搭着的外套,朝玄关方向一歪头,笑问:“马叔,那咱们这就走吧?别让蔡老在会所多等了。”
“呵呵,对对,今晚他可是贵客,不能怠慢了。”马辉连声应了,随即也跟着站起了身。
徐新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无声笑了下,心知徐光这是已经打算开始慢慢收线。
三人有说有笑地从马家出发,二十分钟后到了C市新区专为卫生局退休干部设的休闲健身会所,马忠平俨然已经在包间内等了有一会儿,见到徐氏俩弟兄后,立马笑呵呵十分亲密地将两个小辈拉了过去挨个问了问近况,顺带又聊了聊自己当年与徐伯达之间“患难真情”。徐新全程笑而不语,于是这寒暄叙旧的任务便全落在了徐光肩上。又十多分钟过后,应徐光所邀的WSJ前一把手蔡铭今携同规建局葛老也一块儿进了屋,而随着这两位关键性人物的到来,马家哥俩面上的喜色又浓了几分。
人员到齐,酒菜也陆续上了桌,几人的话题亦不露痕迹地就C市近年的规划和发展展开,酒过几巡,关于新区那块原化工厂的地皮问题没涉及几句,却尽聊了些这二十多年来的各项政策与形势,正直严肃得仿若在开一场深入灵魂的思想大会。
急了十多年的马辉和马忠平到了这一晚,却也都不急了,他们清楚,徐光愿意将手里的人脉出借引见,就比任何谈判都有用,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只要能搭上徐家这条线,那么后续的一切都好说,他们也再不用做那没了头的苍蝇,不得门路地四处乱撞。
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等散伙时,所外的夜色已浓如稠墨。
一行人前后错开,相继离开了C市这安静的一隅。
马辉同马忠平走前又跟徐光热聊了几句,言谈间免不了又提到了徐伯达,马忠平拍着对方的肩,颇为欣慰地道:“老徐好福气啊,儿子个顶个的稳当能干!一点不输他当年的风采。”末了又歪了眼一旁的弟弟马辉,“唉,不像我们马家的儿女,一个一年到头没个定数,一个嘛……”说着若有深意地瞟了眼站在徐光旁侧的徐新,没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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