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嫌这氛围太过沉滞凝重,一阵来电震动突然从徐新的外衣口袋传出,林安视线顺着对方的动作落在了被掏出来的手机上,只见“徐媛”两个字正在屏幕上不住地跳跃闪烁。
徐新看了他一眼,将电话接起,简单地跟对面说了几句又挂断,欲言又止地看向了他。
林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将先前牢牢抓住他的手的松开,无声向后退开了一步。
“小王今天休息,所以……”徐新低声冲他做着解释。
林安低垂着视线,再不复刚才的勇气去看向他,闻言只慌乱地点一点头,将对方未尽的话语堵在了半路。
徐新见状微微笑了一笑,突然上前一步将人按进了怀里,两秒后又安抚性地紧了紧胳膊,随后松开,轻声向他再度确认:“那我先走?”
林安点头。
徐新盯着他微微泛着红的脸又看了几秒,想了想又加了句:“明天早上公司有事要飞趟B市,顺利的话下午就回来。”说着一顿,温柔问:“晚上等我?”
林安躲避的眼神一怔,又点了点头。
徐新一笑,转身换了鞋从柜子上拿了钥匙,替他带上门下了楼。
外面的天色比他送人上楼的时候更灰了几分,深浅不一的云层如同流动的墨渍,晕染在不见星月的夜空里。
徐媛在车里等得都快昏睡过去,一听见车门打开的声音,立马坐起了来,无语地冲徐新竖起三根手指,控诉道:“30分钟。”
徐新看她一眼,系好安全带将车子发动,一言不发地倒出了车位驶向了小区大门。
徐媛继续在一旁嘀咕:“早知道我还不如自己打车回去,说不定现在都到家了。”
徐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平时放学倒没见你这么积极。”
徐媛心一虚,顿时不敢接茬了,尴尬地笑了两声迅速调转了话头,“哎叔,你刚怎么上去那么久啊?”
徐新沉默了一会,想起几分钟前客厅里那人难得一见的主动的亲昵,盯着前面的目光闪了闪,避重就轻道:“没什么。”顿了一顿,又说:“你们林老师……咳,他醉了。”
徐媛暗自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她又没瞎……
徐新似乎对关于林安的话题很是回避,囫囵解释过后便直接岔开了话题,面容严肃地对一边尤不死心的徐媛交代道:“小王家里最近出了点状况,请了半个月的假,所以之后两周都改成你丁叔接送,如果他没时间,你就自己想办法回去,我看青云路上有直达竹园的公交。”
徐媛闻言眉头皱了皱,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言外之意:“干嘛?您又要消失神隐啦?”
徐新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微微笑了一笑,接着刚才的话头续道:“我会不定时地打电话给袁姨。”
“嗐知道了知道了!”徐媛立马头痛欲裂,侧过身将脑袋顶在了车窗上,小声咕哝着:“真是,我到底还有没有人身自由啊……人林老师都没你管得紧。”
徐新听她又一次提到林安,盯着路况的目光不由也跟着动了动。
徐媛许是下午在开放日的活动上折腾地太激烈,车甫一开上高架,便歪在一边彻底睡死了过去。
徐新在笔直的高架桥上一路疾驰着,脑海中不断浮现起十多分钟前那人似醒非醉的情景。而徐媛所说的那些与对方相关的传闻,也不禁一并在耳畔响起。
林安今晚的表现的确称得上反常,不论是在“庆功宴”上的自斟自饮,还是刚才在客厅时毫无征兆的激烈反应,这些极少甚至从未出现过在他身上的现象和情绪,都让早就习惯对方含蓄、内敛,甚至压抑性格的徐新感到了一丝陌生和疑惑。
下了高架的路况明显比之前要顺畅很多,越靠近竹园,周遭环境就显得越安静。等到了家门口,更是静谧得连树影的摇曳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徐媛早困得睁眼都困难,进了门就火急火燎地爬楼上去了,徐新则在洗漱过后习惯性地去书房坐了会。
B市那边的合作已经敲定,但后续的推进工作却因为临时变动的政策问题而变得异常艰难,听李平的意思,甚至随时还存在着被迫叫停的风险和危机。徐新盯着手上一份在上周刚被“婉言”建议做出了调整的方案,略有些疲累地伸手按上了太阳穴。
放在一侧的手机恰在此时突然震起来,他随意抹了把脸,朝亮起的屏幕看去,却见文伟的名字跳了出来。
“喂三儿,听松楼,来玩儿两局不?哥几个都在。”文伟在那头热情地张罗着。
听筒里不时响起几声牌桌上的笑闹吆喝声,与自己这厢的沉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徐新皱了皱眉,颇为冷淡的回绝:“不了,明天一早我还有事。”
“哦这样……”对面的人似是很有些失望,随即又谄笑道:“那行,那咱下次再约。唉你小子成天的忙些什么呢,那个合作案不是已经拿下来了嘛!”
徐新不冷不热地应了声,不欲多说,刚要挂断,那头却隐隐传来了另一道声音,语气既似讽刺又像是调侃,“又碰一鼻子灰吧?哎我说什么来着,人徐三少啊有的是‘知己’作陪,要你跟在屁股后边儿瞎操什么心!回回上赶着,你当人都跟你一样,见天儿的独头蒜一个——没瓣儿啊?”
周围都哄笑起来。
文伟有些尴尬,急急地又跟徐新辩解:“哎三儿,你别在意啊,马溢浮这小子一向嘴上没把门的,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可没这意思!”
徐新无所谓地一笑,不为所动地淡淡道:“没事。你们玩得尽兴。”言毕便终止了通话,将手机重又放到了一边。
周遭一下又恢复了寂静,徐新对着桌上的文件又看了会儿,却忽然再看不下去,站起身走到了桌前的书柜旁。视线漫无目的地在书架上游移着,少顷,定在了最上层的某个角落——一只红皮烟盒正无声倚靠在两本朱自清的文集上。
他盯着那个已经久未被注意过的地方看了片刻,伸手将两本书和烟壳一齐取下,拂去微尘后,放到眼前再度静静端详。
烟盒的外壳早已不复往日鲜亮,甚至因为曾被河水浸湿过,整个壳子都有些微的变形泛黄。徐新一动不动地看着,烦乱的心绪竟无意间在这凝视中平复下来。他为这样的变化而感到微微一怔,等反应过来,脑中已不自觉浮现出了林安近些日子的种种音貌。它们穿梭在各个交错的时空里,或真实,或虚幻,又或暗淡,或璀璨地共同在寒意渐浓的秋夜里织起一张网,将人从头到脚由身至心地牢牢捆绑,从而再难辨清最初的航向。
于是原本因对方而平息的烦闷,也转眼又因对方重又燃起。
而同样被围困在这瑟瑟秋夜里的,还有远在C市另一端的翠芳苑。
林安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从未想到过自己有一天面对酒精会有如此强的抵抗力,明明身体已十分困倦乏力,可大脑和心却仍旧维持着清明。
头顶的灯光穿过遮挡在额前的指缝落入眼中,像是无数朵徜徉天边捉摸不透的云,时而如泥沙般流散,时而又如烟如雾一样聚拢。而时间,就在这些被切碎的光影中一点一滴流淌过去,直到窗外的天由浅及深,又由深变明。
林安不知自己这样躺了多久,脑中的念头纷纭杂沓,直至快清晨时分才终于偃旗息鼓,给被狠狠压制了一整晚的睡意腾了地儿。
在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X县那片一望无际的田地。自己沿着田埂快速走着,追着头顶的月亮一路走进了田野后面的树林。
树林里有条河,月光洒照在上面,成了这漆黑环境中唯一的光明。
他跌跌撞撞地朝那光明跑去,却在即将到达时,突然不慎踩上了青苔旁的淤泥。于是刺骨的疼痛从腿上瞬间升起,可他顾不及查看伤口,一心只惦念着从地上翻身爬起,好继续朝那光源处走去,却不料刚走了没两步,又一次无力地摔落下去。
如此循环往复。
漫漫长路似是没有尽头,林安不知道自己究竟第几次摔倒在地,也不知有几次满心恐惧地从那泥泞中爬起。他只知道,自己竭尽所能想要靠近的那个地方,此时此刻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和那在月色下的河道一样,寡言沉默,却会散发出耀眼光芒的人。
可这光他终究也没能抓住——在清晨第一缕晨光冲破黑暗照进窗户时,一阵略显凄凉仓皇的来电铃声也紧跟着携风带雨地闯入。
林安尚未彻底从梦境中的急切与绝望里脱身,闻声只皱了皱眉,好一会后才勉力睁了睁干涩的眼睛。
电话已经被挂断过一次,却分秒不停地立刻又新打进来了一轮,可见来电者的心焦如焚。
林安拄着头,强忍着不适坐起来,摸到卡在沙发细缝里的手机后按下了通话键,然而还没来得及张口,便猝不及地被电话里一个惊天噩耗给砸了个头晕目眩。
只听冯萍带着哭腔和些微的颤抖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林、林老师,你、你们班的周涛同学出事了……现在正、正往医院抢救……”
第25章
林安虽在X中任职了才不到三个月, 但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却算得上是7班40多名学生里印象较为深刻的一个, 他是7班的数学课代表,理科成绩在整个年级里数一数二, 但平时为人太过内向腼腆,不爱说话, 又兼总是独来独往, 就连跟同桌也鲜少有什么密切交流, 因此经常被班里的同学戏称为“闷葫芦”, 且因身量瘦小,也有人叫他作“葫芦娃”。林安有时候对班里的学生悄悄地进行观察, 也总能发现对方喜欢在集体活动时脱离人群, 比如每周两次的体育活动课,如果没有来自老师安排的练习内容,他便会默默地将那节课自动转换成自习课,跑回教室去看书,或者做题, 总之更倾向于一个人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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