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我们家的假肢厂是微利经营,赚的钱只允许维持工厂基本运行,年终报表出来,这年利润多了,小叔就要骂人。我说好歹把研发费用赚出来吧?他说,那你觉得还有多少人买得起?”
“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年实验室一直没有结束研究,一直都在收集数据、继续升级换代。有一次我看了实验室的财报,啧啧。这么烧下去,研发费用怎么也不可能赚得回来。”谢幸在自己假肢上按来按去,给奕和展示各种功能:“我觉得照着这么研究下去,我迟早能变成钢铁侠。”
奕和就看着他假肢的食指里弹出一把小刀,哐哐把几个番茄切成小丁,眨眨眼。
“是不是很好玩?”谢幸有着大男孩独有的单纯,向奕和炫耀,“我还有个外置的小刀,是我以前换下来的。你要是不嫌弃我用过,我送给你玩!”
“不嫌弃。我很想要。”奕和嘴上从不倔强,这也太酷了吧?“谢谢!”
奕和发现更谢幸聊天特别开心,谢幸和他一样,比较细腻敏感,大约是生活环境疏散安逸,性格又相对平和,所以,跟谢幸聊天不必担心踩雷,谢幸知道自己的雷区在哪里,预判到话题不对马上就带走了。奕和也是很懂事的性格,两人温温和和地相处,都很愉快。
一顿饭做好,谢幸还帮着一起把菜一一放进保温盒。奕和出门时,谢幸安慰他:“小叔会讲道理的。他如果不讲道理,你就不要理会他,先回家里来。等他会讲道理了,再和他说话。”
这绝对是豪门生存之道。一旦谢佩韦这样的人真要不讲道理,别说奕和了,同样身为豪门后裔却不能掌权的谢幸都要退避三舍,山羊能跟老虎讲道理么?
奕和冲他笑一笑:“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们家先生可讲道理啦!
念泽恰好跟老师告别出来,看见奕和就扑了上去:“爸爸!爸爸去哪儿?”
“爸爸去给佩韦爸爸送午饭。他今天没有饭饭吃。”奕和把餐盒随手递出去,安华恰好开车过来,接了过去。他抱着儿子挨了挨脸颊,“上午上什么课?过得开心吗?”
“解剖青蛙!青蛙好丑。我亲了青蛙一下,它没有变成王子。”念泽遗憾地说。
谢幸忍不住插嘴:“那可能是因为它是一只死青蛙。”
奕和则有点懵逼。这么小的孩子解剖青蛙?是要把我娃培养成杀人狂魔吗?你们还准许他亲青蛙?!卧槽,我刚才还rua他了!
念泽很认真地反驳:“我亲了它,它没有变成王子,才解剖它。”
说着,念泽摊开手,对奕和说:“因为我怕它是个王子。我不能解剖王子。”
“嗯,念泽做得对。我们不能解剖王子,也不能解剖公主,国王,王后……农民也不行。”奕和决定晚上要跟孩他爸聊一聊教育问题,这也太惊悚了,“宝宝,宝宝答应爸爸,巫婆也不行!”
“死的可以。”念泽纠正,“等我长大了,是要解剖大体老师的。”
奕和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崩溃,这个家庭幼儿园才上了几天,娃就要上天了。
“宝宝,爸爸先去给佩韦爸爸送饭。你……在家乖乖。”奕和摸摸念泽脑袋,对跟在身边的阿姨说,“待会给念泽擦擦嘴。”他也知道能到念泽身边的青蛙肯定是干净的,但……还是心累。
阿姨连忙说:“已经擦过了。”
“小齐哥哥呢?”奕和还是不放心。钓鱼计划代表着身边的保镖都不可信,除了内卫。
可是,前后两拨来的内卫见面就自成体系,有自己的安防安排,并不完全接受谢佩韦的支使。奕和也不能因为谢佩韦钓鱼,就突然拖一个内卫专门跟在念泽身边。小齐的伤还没彻底恢复,但他已经回了家,常常跟着念泽身前身后,有眼睛的人都知道他是在保护念泽。
“遛狗。”念泽说。
“让小齐哥哥和大摩二摩陪你玩,知道吗?”奕和说。
谢幸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马上就醒悟了过来。
就说早上口角的事不像小叔的作派,果然有内情!他胡乱开了个脑洞,兴致勃勃地想,小叔是不是设了圈套要对付海外来的杀手?!今天家里会发生枪战吗?
“大摩二摩不能进屋子。”念泽很少年老成地叹了一口气。
老宅的家具都是上了年景的老物件,平时撒点水渍,老爷子都要啧啧两声,肯定不能让狗进屋祸祸,这段时间大摩二摩都养在外边院子里。谢佩韦和奕和都宠狗,给大摩二摩准备的狗屋足有二十平米,还带空调厕所。不过,习惯了家庭生活的大摩二摩颇觉委屈,经常趴在门口呜呜。
——睡哪儿不重要,到处都是狗窝,主要需要铲屎的陪伴。
所以,自从小齐出院之后,每当念泽上课的时候,小齐就躺在狗屋里逗狗玩。
“我去叫齐男子回来。”谢幸保证,“你放心地去吧。”
奕和:“……”这话不能随便说吧?
※
谢佩韦曾担心奕和在去公司的途中遭遇意外,意外并未发生。
到二安时,奕和吩咐司机走辅道,司机略觉奇怪。不过,司机也没有跟老板犟嘴讲道理的傲娇脾气,车就那么波澜不惊地滑入辅道,一路前行,最终安稳地停在谢氏财团大厦的地下车库里。
——如果堵车不算麻烦的话,奕和这一路上没遇上任何麻烦。
他亲自拎着保温盒,走上谢佩韦的专用梯,升至谢佩韦的办公楼层。
有安华居中联络,当然不可能上演什么“豪门阔太被拦自家公司前台,霸道总裁亲迎打脸”的戏码。电梯门打开,秘书室几个秘书都站了起来,鞠躬问好。奕和反而被这阵仗惊了一下。
倒不是觉得列队欢迎太隆重,当艺人的都被粉丝围过,几个秘书还不至于形成浩浩荡荡的队伍。
主要是这齐刷刷地鞠躬有点吓人。
在舞台上表演,奕和通常都是给衣食父母鞠躬的那一个。谢观众,谢粉丝,谢同台表演的各位艺人,谢幕后付出的各位工作人员……也没见过哪家的粉丝会齐刷刷站起来给艺人鞠躬吧?
迎在前头的一秘走路的步距都跟尺子量过一样,三寸高跟鞋踩在长毛地毯上悄无声息,妆容精致的脸上是亲切不冒犯、恰到好处的微笑,她动作优雅有分寸地将门推开:“夫人这边请。您请进。”
奕和走了两步,才想起了自己忘记装瘸了。算了,反正也过去几个小时了,假装已经恢复了吧。
谢佩韦正在桌前签文件。
谢氏集团有一部分文件不上系统,不留电子档,储存在不联网的档案室里。
所以,谢佩韦每个星期都会安排半天时间,专门处理纸质文档。他一边熟练地签字,一边抬头瞥了奕和一眼,看着奕和提着的保温饭盒,他就知道这是什么戏码了:“你不用亲自来一趟。”
谢佩韦的办公室占地颇大,奕和正在往前走,还没走到一半,被这句话给撂下了。
这时候,负责引路的一秘转身离开,沉重隔音的办公室大门轻轻合拢。
谢佩韦一秒变脸,看着奕和满眼都是温柔:“做了什么好吃的?你去那边坐。我把这个文件签了,洗个手就过来吃饭。”见奕和转身去找小餐桌,谢佩韦才重新低头看着文件,嘴角微微上翘,“你好像是第一次来公司给我送午饭?”
奕和正在铺桌布,闻言愣了一下:“那我以后多来?”
谢佩韦笑道:“也得你有空啊。”不等奕和又说些抱歉顾不上家庭的话,“我给你送。送去学校影响不好,你去工作的时候,我给你送个饭不碍的吧?”
奕和的喜乐特别简单,只要谢佩韦对他示好,他就把前事忘了:“不碍的。不过我觉得您这么忙也没必要给我送饭,我自己吃点……”摆盘子的时候,看了谢佩韦一眼,声音就低了下去,带着殷切的甜蜜,“大概还是您送的好吃。”
谢佩韦说话算数,奕和才刚刚摆好饭菜,他就合上了签字笔套,去洗了手过来吃饭。
“这菜焖过,不鲜亮了。”奕和对自己带来的菜色颇为不满。
“好吃就行。”谢佩韦坐下来端上碗,才感觉到有些新奇和惊异。
他每天待在办公室的时间很长,自打回国以来,这家那家住得乱七八糟,倒是办公室一直没搬过。在这种已经极度熟悉的环境里,没吃着楼下送来的员工餐,反而吃上了小和做的菜……这感觉就很新奇。
奕和也很久没有下厨亲自给做饭了,谢佩韦并不希望奕和围着灶台打转,可偶尔吃着奕和认真虔诚烹饪的菜肴,滋味也很特别。奕和给他做的饭菜,永远不会咸了淡了甜了辣了,永远刚刚好。
谢佩韦不说话只顾吃饭,奕和还是和从前一样,习惯性地留意着他的反应。
观察结果么,谢总吃得很满意!
“很好吃。”谢佩韦放下碗筷,“辛苦你了。”
收拾好保温盒子,奕和将桌布也卷了起来,打算带回家清洗。
谢佩韦疼人的时候特别会你来我往。奕和给带了午饭,他就去茶水柜做了饭后茶,一人一杯,坐在沙发上聊天。奕和说起谢幸的假肢,又说念泽的教育问题,前者谢佩韦不怎么搭话,毕竟假肢已经被他搞成了公益事业,说起来倒像是自夸,不许念泽解剖青蛙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