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杜子佑怕父亲,后来怕杜永封,父子俩轮流扮演杜家的独裁者,老宅所有人,包括杜子佑从来不敢反抗。
杜永封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与杜子佑四目相对。
他无法接受失去掌控的事实。
杜子佑漠然看杜永封一步步走向门口,拉开书房的门,一只脚踏出去,然后停了下来。
杜永封站在门口,缓缓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一笑。
“你说徐涿是家人——你错了,”他眼底的恶意一闪而过,“兄弟姐妹有牢不可破的血缘纽带,夫妻有休戚与共的婚姻关系,你们——你和徐涿,又有什么呢?”
*
徐有材已经半个星期没和儿子说一句话。
准确地来说,徐涿心虚地对他说过几句,徐有材却一句也不回应,把儿子当透明人。
“爸……”
他们刚从拍卖中心出来,辛苦了几个月终于成功拿下计划中的那块地,徐有材绷了几天的脸总算露出点笑意,徐涿抓住机会想和他讲和。
徐有材瞪他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别以为就这样算了!”
徐涿嘿嘿笑,能回应说明气消了不少。他换了个话题:“大家辛苦了,今晚请所有人吃饭,明天上午放半天假。”
现在公司基本是徐涿在管,这种小事徐有材没有异议,上了车才想起一件事情,脑袋伸向驾驶座。
“臭小子,你就是想放假去见杜子佑!”他自觉被耍了一道,鼻子都气歪了。
徐涿闭上嘴不敢出声,因为徐有材正好戳破他的心思,他是说多错多,不想去触霉头。
然而徐有材不轻易放过他。
“你别痴心妄想,明天你不许离开,陪我去拜访老陈,”徐有材说,“听到没有!”
徐涿撇一下嘴,不太乐意:“你不是经常见到陈老板么,还用特地去拜访?”
徐有材说:“他一个侄女最近住在他家里,家世才学各方面都挺不错,我带你去见见。”
“爸!”徐涿无奈,“你要怎样才能死心?上次孙柔的事已经让子佑难过了,我决不可能再瞒着他去和别人相亲。”
“那就直接告诉他你要去相亲!”徐有材厉声道。
徐涿真想狠狠晃一晃他,看他脑子里是不是积了一海洋的水。
“爸,我跟你讲道理,”徐涿按捺火气尽量平和地说,“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心里都只有子佑一个人,他心里也只有我,我们俩感情好着呢,所以你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我有什么理由抛下心上人,去和一个陌生人谈情说爱?这完全是莫名其妙的事啊!”
徐有材有那么几秒被他的逻辑饶进去了,自我怀疑一会儿,然后抚掌大喊道:“臭小子你这是诡辩!你为什么不站在你老子的角度想一想,自家儿子被别的男人拐跑了,传出去丢不丢人,啊?”
“爸你说得不对,”徐涿在红灯前停下,“明明是你白捡了一个儿子,传出去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你你胡说八道!”徐有材气急,“两个男人在一起还不丢人!?”
“你别激动,”徐涿手搭在方向盘上,向后视镜瞥了一眼,“先搞清楚丢人丢的是谁的人。我和子佑并不介意别人的目光,所以肯定不是丢我们的人。依妈的性子,她必定也不在乎。那就只剩你了。就因为你觉得丢人,所以想拆散儿子的姻缘——你这事做得可不咋地道。”
徐有材瞪着眼睛气得想把他吃下去,想反驳却一时口拙不知道从何入手,脸都憋红了,半天才放弃努力,撂下狠话:“我我说不过你!反正明天你必须跟我去!”
绿灯亮,徐涿一边起步一边抛出一句话:“去可以,我会向那位女士坦白,告诉她我有子佑了,对别人不感兴趣。”
“你!”徐有材气成河豚,胸膛剧烈起伏,觉得自己寿命都短了十年。
他彻底拿这逆子没辙,徐涿也怕把他气出毛病来,软了语气道:“爸,你不要对子佑有偏见,你以前可是经常夸他的。往好的方面想,如果我们俩能够稳定下来,以后便有他和我一起孝顺你们二老了。”
徐有材呼吸,从鼻子里哼一声,说:“稳定?你们怎么稳定?又没孩子,又不能领证。”
徐涿见他冷静下来,暗自松一口气,耐心道:“有孩子的夫妻离婚的也不少啊,所以还是得看你怎么经营,办法总比困难多,你放心好了。”
徐有材摆摆手:“你别跟我说,你想跳火炕我拦不下来,烧死算了。”
“谢谢爸!”徐涿喜上眉梢,又得寸进尺,“子佑刚好今晚有空,我让他来家里吃个饭,你们好好聊一聊。”
“你敢!”徐有材低吼,“你们滚得远远的,别出现在我面前!”
进尺毫不意外地以失败告终,徐涿难免有点失落,唉,还是得慢慢来,急不得。
但是车子拐一个弯的功夫,他就又高兴起来。明天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去找杜子佑,简直就是里程碑式的胜利啊!
再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结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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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喂。”徐有材坐在餐桌前手指敲击桌面, 一只手还拿着展开的报纸,不耐烦地望向自己刚下楼的儿子。
“怎么了?”徐涿一边查看要带的物品, 头也不抬地问。
“你别越来越过分啊,”徐有材说,“一有空就往杜子佑那里跑,当我死了啊?”
靠近年底,寒流过境, 气温下降到没穿大衣都不敢出门的地步, 但是徐有材却胃痛地见自家儿子与杜子佑越处越热乎,三天两头出去约个会, 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徐涿把背包搁一旁,坐下来吃早餐。他夹了一个小笼包, 说:“今天不去子佑那里,我们约好去爬山。”
他们已经将看电影逛街等一些情侣约会做的事情做过一遍了, 11月是赏红叶的时节,所以他们挑了个时间到市郊的回龙峰去,那里有本市最大的一片天然枫树林。
“爬山啊……”徐有材说这话时语调里带了点不屑, 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得意之感。
徐涿只顾着一边吃早餐,一边给杜子佑发信息,没有注意到他的话。
徐有材没眼看,鼻子哼一声, 两手抓起报纸浏览起来。
徐涿咬着包子,拍了一张早餐的照片发给杜子佑,又扭身拍了一下他准备的背包。
“特意让阿姨准备了姜糖水, 你喝过吗?”徐涿打字道。
他点了发送,然后听到徐有材用力地抖了两下报纸,他抬起头,却见徐有材的脑袋被挡在报纸后,似乎正在认真阅读。
徐涿以为自己会错意,低下头,正好收到一条语音,便点开把手机凑到耳朵边听。
熟悉的声音传来,有点刚睡醒的软糯:“姜糖水吗?没喝过,甜不甜?”
徐涿听得骨头都酥了,脸上的笑意压不住,手机靠近嘴边刚想回答,就听到餐桌另一头又抖了两下报纸,附带两声轻咳,脑袋依旧被报纸挡住。
徐涿:“???”
我没听错吧?
我也没理解错吧?
老头儿是在针对我吧?
徐涿给杜子佑回了条消息,看向竖起的报纸道,两只眼睛盯着它,像是要在上面用目光烧出个洞来。
但是徐有材把报纸举得很稳,与儿子的灼灼目光隔绝开,丝毫不受影响。
“行了,爸,”徐涿放下手机无奈道,“你想说什么赶紧的,别藏着掖着。”
徐有材一动不动,片刻后总算受不了屋内的沉默,纡尊降贵地放下报纸,瞥向儿子慢悠悠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比不上从前咯。”
徐涿:“……”
他扶额,说:“那有请以前的年轻人赐教,现在的年轻人洗耳恭听。”
徐有材扬着下巴回忆道:“当初我追你妈的时候,也和她一起去爬过回龙峰。我老婆学历高,人也漂亮,性格独立又善解人意,除了我还有另一个男的追她,条件比我好得多,我都以为你妈马上要答应他了。那时候我没钱,只能带她去爬山,当成是她名花有主前最后一次约会——可是你猜怎么着?”
徐有材一脸的高深莫测,徐涿配合地问:“怎么着了?”
“嘿嘿,”徐有材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下山后我们就正式在一起了!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徐涿从善如流地问:“怎么回事?”
徐有材挺胸抬头,语气铿锵:“因为我向她证明了自己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徐涿挑起一侧眉毛。
徐有材继续解释:“这爬山嘛,也是一次野外郊游,难免会遇到一些意外。譬如说走着走着就累了啊,在树林里迷路了啊,半路突然下雨了啊,遇到蛇虫鼠蚁了啊。这时就是你表现自己的机会了。我们在山上就遇到了一条大蛇,足足有两米长!你妈吓得脸都白了,手脚僵硬一动也不敢动,于是我把她护在身后,捡起一条树枝和它斗智斗勇,险象环生啊当时!终于成功将它降服,你妈看我的眼神立马就变了,崇拜得不得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