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切的源由,都是如今躺在病榻上苟延残喘的老杜总。
徐涿甚至心里闪过一丝恶毒的幸灾乐祸——也许这就是天道好轮回,到底没逃过报应。
“杜先生回来了。”卫姨突然开口道,外头传来声响。
她赶紧把小篮子放到地上,拍拍手迈步走。然而太急了些,导致没有看清脚下一小块湿滑的泥土,“啊”地尖叫一声摔倒在地。
“小心!”徐涿飞扑过去接住她,半个身体卧倒在了泥土中,好歹做了个缓冲,没让老人直接摔下来。
“哎哟、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卫姨跌跌撞撞爬起身,看到徐涿躺在地上,衣服上、四肢上都沾了上泥巴,又急又悔地结巴道,“徐先生你没事吧?都怪我!你先别动,我去找医生。”
“别!我好着呢。”徐涿忙止住她。
撞到地上的那瞬间的确有些痛,但是他有经验,将伤害降到了最小,很快就缓了过来。
他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还轻快地蹦了下:“你瞧,我好着呢,不用担心,快去给子佑开门吧。”
卫姨忧心忡忡,看他动作灵活笑容满面,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才迟疑地点头:“那、那我先去开门,你不要跳了,小心地滑。”
她去开门,徐涿想拍掉身上的泥巴,却因为湿度大的原因,泥都渗入布料里,光拍的话压根拍不下去。
算了,还是直接去洗澡换衣服。
他本来应该出去迎接杜子佑回家,再两人一块上卧室里抱一抱、亲一亲,然后才下楼吃饭。但是现在脏成这样,抱是不可能了,如果洗澡动作快,说不定还有机会。
如此想着,他换了双鞋子踏上地板,上楼要经过客厅,他想和杜子佑说一声,却见从大门里走进来的不是以为的人。
“徐先生,这是程医生,找杜先生有事。”卫姨又对另一个人说,“您先在客厅等会儿,杜先生应该就快回来。”
徐涿朝他颔首打招呼。对方没有提医疗箱,徐涿也没有听杜子佑说过生病看医生的事,便猜测他来是有别的事情。
程医生斯条慢理地扫了徐涿一眼,他穿着短裤和T恤,手脚和衣服都脏兮兮的,应该是来干活的工人。他已经遇见徐涿两回了,都是淡淡地瞥一眼,没留下半点印象。
“卫姨,我先上去洗个澡,”徐涿说,“荷兰豆不知道够不够,可能还要你再摘一些。”
“不用的,足够我们三个人的量了,你放心洗澡去吧。”卫姨说。
徐涿正要走,却听到程医生开口了:“卫姨你客气了,我不留下吃饭,不用准备我的。”
卫姨愣愣地看向他,徐涿也怔在当场,空气的尴尬漫延开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卫姨布满皱纹的眼睛里全是无措。
“咳,”徐涿清咳一声,尴尬的气氛是他最不能忍的存在,“食物不要浪费,卫姨你的手艺这么好,我今晚是否有幸品尝一番?”
“有!有!”卫姨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徐涿对她笑一下,转身上楼。程医生看他一步两阶地跑上楼的身影,眼带不屑。
不仅衣冠不整邋邋遢遢,还爱占便宜,连一顿饭这点蝇头小利也不放过。
他本欲提醒一下卫姨,让她小心这人手脚不干净。但这毕竟不符合他不管闲事的行事准则,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徐涿前段时间便将自己的一些衣物搬来杜家,杜子佑也给他买了几件,好看是真好看,只是那最少四位数的价格让他穿上的时候战战兢兢,大动作都不敢做。
他自己家里虽然也有钱,但是被糙养着长大的,平时多是几百块的衣服,正式场合才换上好几万的正装,哪会像杜子佑一样把昂贵的衣服当睡衣穿?
不过今天不知怎的,他举着手选了半天,最后还是落到心上人送的衣服上。
下到一楼时,杜子佑已经回来,正坐在沙发上和客人说话,脸色平淡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谈话的两人止了话看向徐涿,程医生眼露诧异,他的这身……
程医生是个讲究的人,眼神也好,当然能看出服饰质地的细微差别。他眯起眼睛盯着徐涿——这人竟然如此大胆,到底占了主人家多少便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青梅煮酒、居一龙的老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沙发上的两人像还有事儿要谈, 徐涿不好打扰,便指了指厨房:“你们聊, 我去给卫姨帮忙。”
“程医生在说我父亲的事,”杜子佑看着他说道,“你想听吗?”
此言一出,一坐一站听到的两人都有些诧异。
坐着的程医生是不明白杜子佑为何让一个外人参与这种谈话,他分明一直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啊!
站着的徐涿则是惊喜。他不愿放过任何了解杜子佑的机会, 纵使杜家的事是一滩浑水, 为了心上人他也得去趟。
心底想着,他一屁股从到杜子佑旁边。程医生皱起眉, 说:“老杜总的事情不好让外人知道,希望您三思。”
杜子佑冷眼扫来:“他不是外人。”
这下程医生更加惊骇, 心里飞快闪过万千念头,猜测徐涿的身份, 猜测他到底给杜子佑灌了什么迷魂汤。
徐涿已是很久不见杜子佑冷若冰霜的模样,要知道他在自己面前可是贴心可人的小宝贝,此时乍然见他对别人摆脸色, 得意又甜蜜的同时,还有点不好意思,便开口打圆场:
“老杜总不是在老宅休养么,上次子佑回去见他没见到, 他近来可好?”
程医生似乎接受了徐涿旁听的事实,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杜子佑, 说:“我昨天被叫去看老杜总,他受到激烈的情绪冲击,病情恶化,现在还处于半昏迷状态,可能挺不过今年。”
“你想让我回去探望?”杜子佑语气平淡,“他看见我恐怕会更加气,可能挺不过这个月。”
程医生说:“大少也提到过让你回去,这次秉优的事我也略知一二,实不相瞒,一些人……已经在看杜家的笑话了,你们兄弟俩再不团结,只会给别人增添谈资。”
徐涿没想到他会说得如此直白,但是更没想到他管得这么宽!
杜子佑抿着薄唇,眉间蕴着怒意。程医生接着道:“就算你不在意这些,老杜总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唯一有机会接触到他的是大少,等到老杜总百年这后……”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听的人却一下子便了解他的意思。虽说大部分股权已经划分到两个儿子名字,可是还有许多资产尚未分配,此时遗嘱便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杜永封近水楼台,遗嘱必定会更有利于他。
程医生大概以为这番话能引起杜子佑的关注了,哪里杜子佑反而舒展眉头,似笑非笑地看他,缓声道:“我无所谓。他生病以来都是大哥照顾,家产分给大孝子不是应该的么,我这样的不孝儿没脸要钱。”
“反倒是你,”杜子佑继续道,眼带狐疑地打量他,“我们认识也挺多年了,你从来不是好管闲事的性格,还是我看走眼了?”
程医生顿一下,眼睛着闪现着不明的光,沉声道:“我是为你好。”
“我不需要你为我好,”杜子佑毫不讲情面,“没记错的话,程家内部也不安宁,你有心思管我们家的事,还不如回去管管你那几个亲人,我可听说哪一位刚去局子里逛了一圈,问题可比秉优严重得多。”
他一番冷酷的话噼里啪啦地打下来,将程医生砸得脸色发白,端坐的身体都歪了歪,徐涿都有些可怜他了。
他沉默半晌,终是无力地垂下头,道:“抱歉,是我愈距了。”
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杜子佑却一动不动,没有起来送客的打算。
徐涿无奈地轻捏一下他的手,自己当了回主人翁,把他送到门口车旁。
夏日的黄昏时分天还很亮,程医生脸上的表情藏不住,又青又白,着实不算好看。
他终于认真地用目光在徐涿面上逡巡,张了张口想和他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出声,钻进车里开车走了。
徐涿回到客厅,对倚着沙发的人说:“这么生气啊?气鼓鼓的都成河豚了。”
杜子佑不爽地剜他,忿忿道:“也不知道他中了什么邪,非得来找我不痛快。”
“你真不知道原因?”徐涿弯起嘴角挨他坐下。
杜子佑不解地看他:“莫非你知道?”
徐涿一手揽上他的腰:“他说是为你好,这我是相信的。”
“他就是我圈子里的熟人,外加近几年的私人医生,”杜子佑皱起眉头,“平时的交流也多是医疗相关,关心我的健康还差不多,关心到了我的家事又是为何?”
徐涿不知该说他迟钝好,还是说他天真无邪好。他们俩才认识一月,就互相表白心迹在一起了,他还以为杜子佑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敏感,谁知根本是反着来的!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徐涿说,“你以后离他远点,没必要的话别和他有联系。”
虽然他也觉得程医生被暗恋的人厌恶有些可怜,但是情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决不可能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