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礼最先回神,他拿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喝完才看向温北,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北看向酒杯,眼底是一片清明。他拿起酒杯,小小地尝了一口,小到令人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喝。
但他却笑着,周身又恢复到了那种令人舒服的气息,他放下酒杯,看向老板。
“谢谢。
“酒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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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后两人就离开了午夜,到了温北家楼下,周礼一脸凝重地看着温北,缓缓道:“加油,我相信,咱们不可一世的温大帅是不会让区区爱情打败的。”
“祝你凯旋归来。”
说完,就摸着被温北踹了一脚的屁股往自己家走去了。
温北也明白了,自己这几天都在烦些什么呢,无非就是担心小闫知道吗,那自己就小心不让小闫知道不就成了?自己都二十五了,能返老还童讨厌一下青春期暗恋的滋味其实也不错。
虽然暗恋对象是个十五岁未成年……
但其实,无论自己对蒋闫存在什么样的心思,他都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自己都有理由对他好,这就足够了……
他拿起手机,给好几天没联系的蒋闫打了电话……
但很意外的,蒋闫没有接。
其实很多时候温北给蒋闫打电话发消息都几乎是秒回的,很少出现不接电话的情况……
可能是睡了吧……
温北想。
明天就是小闫生日了,既然电话打不通,明天就直接去他家里找他吧。
这么想着,他放下手机,收拾东西沐浴去了。
温北知道蒋闫的习惯,一到周末不睡到中午是不会起床的,所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温北才出门准备去蒋闫家。
蒋闫家里没有地方停车,温北就先把车停到了附近的停车场再步行到蒋闫家。
他给蒋闫的手机打电话,却传来冰冷的女声。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没理由啊,这个点蒋闫应该是起床了的……
怎么会关机?
他往蒋闫家的方向走,不知为何,离蒋闫家越近,自己就越发有种不安感……
他越走越快,快到蒋闫家的时候,他看到了前方的缓缓升起的黑色浓烟,他的不安感到了最大化。
他开始跑,心中是各种各样不好的预感,直到他跑到了蒋闫家,他的心才停止乱想。
因为眼前的这一幕,已经让温北的心仿佛掉下了无尽深渊。
昔日精美的小别院,转眼间变成了一片漆黑的废墟,毫无生意。
路人在一旁指指点点,一字一句狠狠地戳着温北的心。
“听说是今天凌晨烧起来的,一直到早上才灭掉。”
“什么都烧没了啊,真惨啊,听说两个大人都没救出来,火势太大了,就只救出来了个小的。”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啊,小孩刚好靠窗,救出来了,大人就没这么走运,一夜之间父母全没了,这小孩也才读初中啊……”
温北听不下去了,他激动的抓着路人的时候,往日的淡定全无:“小孩送到哪里去了!”
路人被下了一跳,想挣脱温北,发现挣不开,就磕磕碰碰答道:“好、好像是市中心医院……”
没说完,温北就风一样往停车场跑去。
脑子里全是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小别院和路人口中同情的语句,温北发现,此时此刻……
是他二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害怕。
第14章:第十四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车到医院的,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下车时腿竟然都是软的。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却发现事关蒋闫自己根本没法冷静下来。
他到前台询问得知了蒋闫现在所在的病房,抬起沉重的脚步往那边走去。
他走到病房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无异,他深吸一口气,缓慢而沉重地推开了病房的门。
温北想,当时眼中的蒋闫的模样,是他永远永远都无法忘记的。
太深刻了。
蒋闫坐在病床上,目光留在了远处,没有焦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穿着病服,明明单调的色彩在他苍白的脸色的衬托下竟也显得明亮起来。他手上绑着绷带,脸上也有小擦伤,阳光从窗口照在他的脸上,全是空洞和无助。
听前台护士说,蒋闫被营救得及时,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手臂有处烧伤比较严重,但只要小心照顾,并不会留下疤痕。
但手上没有,心里呢?
蒋闫不知看没看见门口的蒋闫,亦或者他根本就没发现有人推开了门,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了远处的墙面上,雪白的墙什么都没有,但蒋闫却似乎在那里能看出什么来。
身后传来护士的声音:“请问是家属吗?”
温北回神,转头说道:“嗯,是。”
“病人现在情绪不太稳定,而且……”
“怎么了?”温北担心地问道。
“可能是火灾现场有易爆物品,爆炸声过大导致病人耳膜轻微损伤……”
护士顿了顿,道:“他现在听力受损,正常音量说话他是听不见的。”
温北:“……”
温北不敢想象,自己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小朋友,到底经历了什么……
护士对温北道:“病人刚上完药,你现在可以去和他说说话,虽然不一定能听见……”
说完,护士关上病房门,房里只剩温北和坐在床上发呆的蒋闫。
温北站在门前看了蒋闫一会儿,轻轻唤了一声:“小闫……”
话说完才想起这么小声蒋闫听不见。
但意外的,蒋闫转过头,看向了温北。
只看一眼,蒋闫的眼中就闪过了好几道复杂的眼神,有依赖,有占有,有悸动,但一闪而过,留下的只有深沉的悲伤。
他开口,声音因为吸入太多浓烟而变得沙哑,摩挲着温北的心。
蒋闫道:“哥……”他哽咽着。
温北连忙走近,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身体。
温北开口安慰:“没事的小闫没事的……”但他发现,此时此刻,最苍白的就是语言。
他只能抱紧蒋闫,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声。
温北也是害怕的,他抱着怀中的人,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心惊胆跳。
差一点,眼前这个人就消失了。
心惊胆跳之后是庆幸,还好,还好……
蒋闫没事。
但此时他心里的庆幸,无疑是罪恶的,对蒋闫来说,这场事故,没有任何庆幸可言。
蒋闫抓住温北的衣服,心中所有的恐惧和苦痛终于都在温北的怀抱中尽数发泄出来。
他道:“火好大……”五颜六色的火。
“声音好吵……”是谁在说话?
“手好痛……”火焰烧到了手臂。
“他们都死了……”父亲和母亲。
“我没有家了。”初次见到你的地方。
蒋闫没有哭,甚至连开始的哽咽都消失了,他很平静,平静到让温北不禁红了眼眶。
蒋闫道:“他们死了,我却还活着。”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温北:“他们连死都不愿意带上我。”
温北红着眼,忍不住哽咽,他只能用力地抱紧蒋闫,一句一句不停地安慰。
他贴近蒋闫的耳朵,加重音量,:“会过去的小闫,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还有我在,哥哥在。”
“你有家的,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没有家的。”
温北松开蒋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我就是你的家。”
温北不知道,这句话对当时的蒋闫来说是一句多么重要的承诺,以至于他离开之后的三年里,蒋闫一直沉浸在这句话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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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闫已经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了,手臂上的伤已经结了一层粉色的痂,但由于耳朵的听力还没完全恢复,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温北这几天没去上班,请了个长假照顾蒋闫,蒋闫这几天的情绪也好了很多,慢慢走出了火灾当天的阴影。
温北此时提着外卖进了病房,蒋闫没听见动静,知道温北走近了,才抬头发现他。
他微微笑道:“哥。”
温北看见他床上的卷子,想起蒋闫也是个初三的备考生了,这么多天没上课,成绩会不会跟不上?
温北放下外卖,摸了摸蒋闫的头,凑近他避免他听不见:“要不哥给你请个家教给你补一下落下的课?”
蒋闫收起卷子摇头:“不用。”他看卷子只是无聊,落下的课程对他来说问题并不大。
温北也没执意,他拿起外卖一份一份打开:“护士说你的手吃一点辣已经不碍事了……”
“但只能一点点。”温北说着把手中的酸辣粉递给蒋闫。
酸辣粉是温北特意叮嘱外卖店家的,微微辣。
他事先尝了一点,觉得辣度可以,才递给蒋闫。
蒋闫喜欢吃辣的。
吃了这么多天的清汤寡水,能吃上一碗心爱的酸辣粉算是一件合心的事情了,蒋闫接过酸辣粉,脸上冷淡,却眼里闪着光。
这个模样在温北眼中无疑是可爱到犯规的,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心喜的人无论何种样子在自己眼里都是十分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