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顾军大概也快要到了。”
其实贺璋的精神状态看着还挺好的,不像是生病的样子。腾胜苗快步走了过去,“我刚才打他电话没打通。”他没说自己并不知道贺顾军已经回来了。
两人进了屋,贺璋带着他在会客区坐下,“你阿姨近来说要锻炼身体,这不,刚出门去买菜了,今晚要亲自下厨。”
保姆捧了茶过来,腾胜苗欠身接过,“谢谢。”
“听顾军说你爸爸喜欢钓鱼。”贺璋闲适地靠在沙发上,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上。
“是的。”
“开春暖和了我和他一起钓鱼去。”
腾胜苗从进来后就一直正襟危坐,说到这里才稍稍放松一点,“我爸前些日子还说要带顾军去钓鱼呢。”
贺璋笑笑,“顾军最没耐心了,小时候我带他去钓鱼,五分钟没鱼上钩他就要折鱼竿。”
腾胜苗不觉笑了,“这件事没听他说过。”
贺璋既不说自己生病的事情,更不谈公司的状况,腾胜苗本来就不擅于辞令,这个情形更是不知该不该把话题朝那上面引,就只是陪着贺璋闲聊,倒也其乐融融。
不多时周娜就回来了,她把菜交给保姆拿去厨房收拾,也坐下来和腾胜苗聊天。
“胜苗,阿姨看着你好像是瘦了。”
腾胜苗愣了一下,“我没注意,可能最近上夜班饮食上面不怎么及时吧。”
“熬夜最伤人了,不过你们这个工作也是没办法。”周娜说。
腾胜苗笑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周娜又说:“听着你好像有点鼻塞,是感冒了吗?”
“嗯,感冒有几天了。”
“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好好休息,别硬挺着,以前我说你叔叔他不听,现在终于拖成大病了。”周娜叹息着说。
既然说到了病上面,腾胜苗便问道:“叔叔是怎么了?”
周娜脸上露出戚容,贺璋却不以为然地淡笑说:“肝癌,中期。”
腾胜苗一时也无语,他望着贺璋,贺璋也注视着他,两人对视了几秒钟后,各自移开了目光。只听贺璋莞尔道:“不错,你比顾军坚强,你父母养了个好儿子。我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脆弱,当然了,他自己不肯承认这一点,总是逞强。你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等到他过不去的时候,你多扶持他。”
这当然不是托孤,但也是正式的交付,养了快三十年的儿子在父母眼中仍然是孩子,以后无法关照他的人生,只能把他交给一个让自己觉得放心的人,这个人不由自己选,但好在儿子选人的眼光还不错。此刻贺璋觉得很欣慰。
腾胜苗懂贺璋的意思,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鼻子发酸,在病人面前,又不好太过流露情感,便注视着贺璋郑重地点头说:“叔叔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周娜又忍不住在一旁抿眼泪。
贺璋放下茶杯,“我有些累了,先失陪一会儿,你跟阿姨再坐坐。”
腾胜苗随着他站起身,等贺璋进了一楼一侧的休息室,周娜在旁边说:“胜苗,顾军的房间就在楼梯上去左拐的尽头,你还在感冒,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好。”
周娜注视着腾胜苗上了楼,转身去了厨房。
贺顾军的房间腾胜苗还是第一次来,屋子里摆的并不算太整齐,墙上还有他学生时代贴的一些篮球巨星的海报,角落里还放着几个漏了气的皮球,书柜里满满当当都是书,看着很凌乱,床上的被褥倒像是刚晒过的,被子蓬松又柔软,套着半旧但很干净的卡通图案被罩,想来也是贺顾军以前用过的。
腾胜苗刚才强打精神陪着贺璋聊天,其实头脑中一直昏昏沉沉,此刻看见床再也撑不住,坐着翻了几页床头一本介绍兵器的杂志便倒头躺了下去。
他望着天花板上的满天星想着心事,一时想起那次贺璋去医院找他,应该是看完病顺路走过去的,又想如果早知道他病了,上次就不该让他等那么久,就算是让他在诊室里坐着,也总比外面走廊上人来人往舒服一点,想到这些,心里不免浮上几分愧疚。
又想起来贺璋说贺顾军脆弱,他有点不以为然,大概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总是弱小的,而在他眼里,贺顾军总是风风火火无所不能,他可能有逞过强,但就算他不够坚强,也总不至于是脆弱的,他是一个男子汉,一个真正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他又想这天花板上的星星是顾军自己贴的还是别人给他贴的,这小清新的风格跟他本人可真是违和啊,但谁又没有中二过呢?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腾胜苗黑甜一觉,似睡似醒间翻了个身,好像压到了什么,他睁开眼,就看见贺顾军躺在他身畔,他的腿压住了贺顾军在被子底下的腿,他没动,静静看着贺顾军。
“你可真能睡。”贺顾军笑着说。
腾胜苗脑子里还不甚清楚,因为喉咙疼,嗓音也哑哑的,“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回来了呀。”贺顾军说:“看到股价暴跌我就问了我妈,知道我爸病了我就提前回来了。”澳洲的分公司自然也知道股票大跌,第一时间取消了他所有的行程安排,“怕你担心,登机的时候也没告诉你,想不到你先跑过来了。”他说着捏了捏腾胜苗的脸颊,捏完又说:“好像瘦了。”而另外一只手在被子下面,已悄悄揭开腾胜苗的衬衣下摆,探到了他的小腹上。
面对面躺着,双腿交叠,鼻息可闻,贺顾军的眼睛里又写满了想要,腾胜苗瞬时像是触了电,被他碰到的肌肤一阵战栗。
第15章 chapter15
腾胜苗的肚子上没有一丁点肥肉,腰就那么窄窄的一点,腹肌也不太明显,但摸上去却很硬,让人觉得他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单薄,贺顾军的手一路滑过去,在他腰窝里摩挲了几下之后抚上了他的脊椎,然后又转到前面来,腾胜苗刚要打开他的手,贺顾军自己却先抬起了手,“你心跳怎么这么快?”
“你再无聊点,我心跳还能更快点。”
贺顾军还是觉得不对,他从他的衣服底下抽出手,抚上腾胜苗的额头,又觉得做不得准,索性用嘴唇贴在他额头上试了试,“你发烧了。”
腾胜苗自己抬手摸了摸额头,“我摸着不热啊。”
“你在发烧自己当然摸不出来了,你先躺着别动,我去拿温度计给你量一下。”贺顾军匆匆起身,有些尴尬地把衬衫从皮带里扯出来勉强挡住某处,急急出门去找体温计。
体温计量出来的温度是38.2度,腾胜苗说:“没到38度5,不用退烧药,我下去喝点水。”
贺顾军着急忙慌说:“你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都发烧了,自己吃几天药都没吃好,还是趁早去输液吧。”
腾胜苗现在确实很不舒服,他不想贺顾军担心,就说:“听你的去输液。”
下了楼,周娜迎过来说:“胜苗是在发烧吗?”
贺顾军说:“是发烧了,我带他去输液,等会儿你和我爸先吃吧。”
“那你们慢点。”
小区里面就有诊室,腾胜苗扁桃体发炎,医生给他挂了抗生素,又让他口服了退热剂,贺顾军坐在旁边陪他,端着一杯热水不时问他要不要喝。
“你先回去吧,陪陪叔叔和阿姨。”
“爸妈要陪,对象也要陪啊。”贺顾军掰着腾胜苗的手指不肯撒手。
腾胜苗瞥见医生和护士都走开了,低声说:“我们来日方长,乖,回去吧。”
难得被心上人这么温柔地叫一次,贺顾军心潮澎湃不已,想到爸爸,所有的热血又凉了下去,他在腾胜苗手上握了握,“我爸这会儿应该也起来了,我回去跟他聊聊,你快打完了叫我,我来接你。”
“好。”
贺顾军临走又把杯子里的水续满,放在他伸手可及之处。
到家的时候,贺璋果然已经醒了,坐在以前常和贺顾军下象棋的地方喝水看书,看见儿子走进来,他放下书说:“下一盘吗?”
“好啊。”
贺顾军在圈椅上坐下,把棋子从棋盒里取出来摆好,先推出了马,“爸,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建议我手术,可我不想手术。”
贺顾军一下子皱起了眉头,“爸,这事儿你得听医生的。”
“可我不想在自己身上动刀子,更不想插一堆管子什么的,这样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贺顾军道:“治病跟尊严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这想法就不对,你不能这样。”
贺璋笑呵呵地说:“你别着急嘛,现在药物治疗的疗效也很不错,我先吃药试试吧。该你走了。”
贺顾军心浮气躁,随便推出了卒。
“你确定要这样走?”贺璋看着他问。
贺顾军想了想,又把卒拉回来,仍然走了马。
贺璋一脸无奈地摇摇头,“好不容易把你妈的思想工作做通了,现在又要做你的,你们母子啊,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吗?”
贺顾军无心下棋,索性靠坐回圈椅里,“爸,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生病的事情真的要听医生的,不能你自己想怎样就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