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每隔一小时左右就看看俞天霖的情况,直到窗外天光微明了才放下心来,趴在床边睡了一会儿。
俞天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许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好过,昨天因为受伤而酸痛疲乏的身体也恢复了不少。正想去看沙发那边,就发现床边趴着个人。
那人歪着头,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他心里一痒,手就不受控制的伸了过去。
窗外的风吹起了白窗帘,将地上的阳光拨乱了。就像眼前人在岁月的长河中曾于他心上弹出的旋律,让他不禁想去珍藏那年夏天的云。
但他又如何能猜到,明明只是埋在心底的怀念,会因为那一夜的红而变了质,生出了这样难以启齿的心思。
他无声的叹气,心里明明回荡着苦涩,又忍不住指尖的动作。从沈蔽日的眼角眉梢摸到了鬓边,最后在唇上流连……
见那人睡得沉,他心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他撑着床沿小心翼翼的坐起来,这一动扯到了手臂和小腿的伤,但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眼也不眨的盯着,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艰难的俯下//身,轻轻的吻住了沈蔽日的唇。
这最初的吻在他脑海中臆想了太久,有过各种各样的画面,在什么情况下发生才最合适。也想过该怎么做沈蔽日才不会推开自己,该怎么亲才能让他喜欢的人动情。
可这些在脑海中百转了千回的念头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
他什么都想不了,只能感觉到唇上温热的触感,以及只属于那人的气息将他围绕。就像春日里百花齐放的公园,有蝴蝶翩然落在了肩头,带来了一抹醉心的颜色。
他则是那个蹲在花丛中,背着所有人偷偷摘下花朵的小孩。明知这么做是不对的,却又忍不住想把喜欢的东西纳为己有。
沈蔽日并没有因为这个只是触碰的吻就醒来,俞天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到脑热充血,看到憋不住呼吸了才退开。几个大口的喘息后,本想着再亲一次,结果沈蔽日动了动,缓缓睁开眼来了。
俞天霖的心脏又一次失控的律动了起来,脑子里分成了两个对立面。一个是害怕他发现了会就此逃开,一个是期待他发现就不必再隐藏了。
然而沈蔽日只是坐直了身子,在看到他已经醒了的时候马上问他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不痛?
那关怀的模样太过自然,俞天霖心里失望了下来,面上却不得不挤出微笑,让他别担心。
沈蔽日看了眼时钟,道:“那我叫人进来帮你洗漱,吃完早饭我们就去医院。”
俞天霖没有反对,看着他出去了,把洪逸和王钰换了进来。
沈蔽日去了隔壁的客房梳洗,又下楼进了厨房。
之前因为俞天霖一直没回来,他也就没请过佣人。厨房里的用具都配齐全了,可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少爷又怎会懂得做饭这种事。只能又回到楼上,打算在路上买点吃的。
俞天霖还没上任就受重伤的事是压不住的,洪逸在昨晚就让人伪装出车祸的现场来掩饰真相。他们到医院后,刚检查了一半,政府那边就来人慰问了。
来者正是督查司的原司长杨廷和副司长赵文瑄。
杨廷年近四十,是一个笑起来挺慈祥的男人。在看到俞天霖的伤势不轻时,就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休息,不必急着上任。
赵文瑄比俞天霖大两岁,家里也是有些背景的。他对俞天霖的态度就不如杨廷好了,只是公式化的慰问了几句,就让副手把带来的慰问品递了过去。
王钰收下了东西,杨廷又与俞天霖寒暄了几句,便带着赵文瑄告辞了。沈蔽日从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走出来,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对俞天霖道:“杨司长人是不错的,但是赵文瑄你要留心了。”
“怎么说?”俞天霖看着他道。
沈蔽日的眼里多了些不满:“他太看重利益,不近人情。”
俞天霖在来宜州之前,他那位搞情报的好友胡雪唯就已经把宜州军政府的大致情况给摸清了。特别是督查司内的人一个不漏,都列出来给他参考。
沈蔽日说的他都懂,但他喜欢看沈蔽日替他着想的样子,就继续问道:“你好像很不喜欢他,是以前有过冲突?”
沈蔽日难得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北边城郊有一处轻度污染的废弃工厂,去年重建计划投入了不少资金和人力,后来不知怎么就搁置了。那计划经他一人的手,最后是杨司长来善后的,由赵文瑄手下的人出来顶罪,那笔钱也不知所踪。”
这件事俞天霖也有耳闻,赵文瑄的父亲在宜州政府里任高层要职,解决这种问题并不难。他道:“放心吧,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乱来的。”
沈蔽日知道论背景赵文瑄是弄不过俞天霖的,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陪他检查完就回了店里,让松竹收拾几件衣服搬去了那边,替他照顾俞天霖。
晚上忙完了店里的事后,沈蔽日回家沐浴了一番,正准备睡觉就听到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一看,大夫人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贴身丫鬟岚香则捧着一套全新的藏蓝色西服跟在一旁。
“妈,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沈蔽日把大夫人请了进来。大夫人让岚香把西服递给他,道:“妈给你做了身新衣服,你快试试大小,有哪里不满意的明天就送去改。”
沈蔽日瞧着那身精致的西服,还有同色的领结,就想起了昨晚沈金玲说的话。他没动,直接问道:“又要相亲?”
大夫人拿起西服外套给他披上,语气里满是期待:“这次的王小姐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跟你弟弟一样在英国读书,学的还是建筑设计,刚回国没多久。你不是很喜欢看建筑展吗,跟她肯定会有话题的。”
第10章 彼此的心情
沈蔽日无奈的看着床上的西服,刚才他真的很想睡,只是被大夫人进来这么一搅,又心烦的失眠了。
这些年来他一点结婚的想法都没有,但大夫人就是不愿去理解。总说他是长子,又管着家里的生意,都二十八岁了还不肯结婚,外面都不知道有多少乱七八糟的传言了。
他知道有很多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那些难听的话偶尔也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可他不想为了堵住旁人的嘴就再一次去勉强自己,去做自己真的不愿意做的事。
他是沈家的长子,一出生就肩负着继承家业,传宗接代的责任。因而在他大学毕业后,被沈正宏叫回来接手家里的生意,甚至要被迫改掉名字时,他就算再不愿意也没有想过反抗。
后来顺理成章的,李心彤成了他的未婚妻。他试着逼自己去跟那位娴静淑惠的女子相处,对她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与呵护。但在那一年的时间里,他却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两个人在一起总是相敬如宾的,客客气气的就像陌生人。
大夫人说,娶妻求淑女,夫人只要是温柔懂事的就可以了。娶回来也不是要他多深情的爱着,只要能替他打理好内院,能延续沈家的香火就可以了。
但他是一个接受过新时代教育的人,虽不如他二弟沈观澜那样有机会留洋去读书,也是认认真真的在南京少书院读到毕业的。要他像封建时期的人们那样,接受一段没有感情却要维系一生的婚姻,对一个没有感觉的女子付出一世的责任,他真的没办法做到。
沈蔽日把那套昂贵的西服丢在一旁,躺回了床上。
他这一晚烦闷的不行,开始时翻来覆去的,脑子里总在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后来不知怎的觉得那里难受了起来。他把手伸下去,已经有阵子没碰过的东西向他提起了抗议。
这是无可避免的生理现象,换做平时他会放松自己去做。但今晚他总是想起大夫人对他殷切的期望,以及这些年来都没有人理解他的痛苦。压抑的情绪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好几回都把自己弄疼了。
他弄了近半小时都没有解决,反而越来越难受,后面索性放弃了,睁着眼睛迎来了天亮。
他虽然觉得累,却不愿再躺下去了,就想叫松竹进来伺候洗漱。结果想起松竹在俞天霖那,他便自己起床,也不吃早饭了,直接坐车去了商会。
俞天霖不在的那两周时间里,商会积压了不少公务需要他处理。他一天的时间都耗在了那,若不是傍晚松竹找来了,愁眉苦脸的跟他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他还不会离开那张办公桌。
“为什么不让你伺候?”沈蔽日放下钢笔,靠在了椅背上。他从早上忙到现在,就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这会儿不但胃不舒服了,就连头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我也不清楚,俞司长不让我近身,也不让新来的佣人帮忙。他右手不方便,不管是吃饭穿衣还是如厕都要坚持自己来,结果刚才在浴室里滑了一下,额头撞到墙上磕出血来了。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来跟大少爷您汇报了。”松竹苦着脸道。
“洪逸和王钰没有陪着他?”沈蔽日揉着太阳穴,他的头更痛了。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外面的,这一个个的都不让他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