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彪听后直呼:“真的假的?那么灵?”
很快的于春秀带着个老太太回来了,那老太太的背佝偻的很,头发花白腿脚却很利落,村里都称崔半仙。
老崔太太来了后手伸进李明达衣服里摸了摸便坐下来:“确实不对劲儿。”
齐致辰一言不发,他能说什么,他妈费劲把人请来的,他说什么也没用。
“坝外那些坟被淹了,”老崔太太颤着嘴唇,“不少脏东西都跑村里来了,这几天不少家孩子都闹夜。”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还真都听了进去。
“今年年头不好,人不安生,鬼也不安生。”老崔太太从兜里掏出一张写着什么字符的纸,“有火么。”
艾云辉立马从裤子兜掏出火递过来:“我这有。”
他刚把火传进来,就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传来邵勇战的声音:“你哪来的火?是不是抽烟了?”
艾云辉连忙躲开不停踢过来的长腿:“班长不是,不是……别踢我,真不是。”
“那哪来的?”
艾云辉撒谎:“是程亮做饭点火用的,落这了,我帮着保管,明儿就还他。”
旁边大兵都笑嘻嘻的等着看艾云辉挨收拾,直到屋里孩子又冒高一声哭,才纷纷扭回头往屋里看。
只见那小个子老太太把手里纸符点燃后放在了李树全递过来乘着白酒的碗里,然后把燃烧的酒喝进嘴里一口,噗的去往哭着的孩子身上喷吐。
抱着李明达的齐致辰也被喷了个正着,他紧闭着眼,很想爆粗口。
“行了,”老崔太太把酒碗放下,“还得写张纸贴在门上,最好用毛笔在黄纸上写。”
李树全听后连忙去卖店屋里取来笔纸。
于春秀想让读书的儿子写,可李明达拽着小舅不松手,她又没念过什么书,她女婿也不会,她扭头看窗外:“谁进来帮着写?”
大兵们推来推去,直到听到有人说他写,才回身看。
周继良绕过窗户进来,看了看屋里坐在床边抱着孩子的齐致辰后拿起桌上放着的毛笔,去李树全拧开的墨汁里蘸了一下后摊开黄纸:“写什么?”
男人站在桌旁身子前倾,修长手指执笔在老崔太太说了内容后落字,墨水随着笔尖在纸上晕开痕迹,很漂亮的字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齐致辰看着灯光下写字的周继良,甚至都忘了怀里还有哭着的孩子,直到男人把写完的纸拿起来他才收回视线。
不知是真的灵验还是巧合,把纸贴在门上后没多久李明达就不怎么哭了。
老崔太太回去了,大兵们也回去了,屋里就剩齐致辰抱着孩子坐着,于春秀栽在床边半睡,李树全时不时进来看一眼。
“我要妈妈,”李明达闭着眼小声抽泣着,把小舅抱的更紧了,“妈妈。”
齐致辰拍着孩子背,一下一下,学着他姐的样子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头。
妈妈的突然离去对一七岁孩子来说很残忍,家里人都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并没好好的陪李明达。平日一起的玩伴儿也不在了,小家伙难免闷火成疾,用他自己的方式发泄。
齐致辰明白,孩子高烧退了是药物作用,不再哭了是哭得累了。之所以他还要配合大人们去弄什么荒谬的纸符,他是想让家人安心,到底管不管用无所谓。一百个人有一百个人的担心方式,都应该尊重。
当李明达彻底睡着后,齐致辰把孩子放回床上便回了喜宴厅。
他轻手轻脚进屋,月光下看得到躺在床上的周继良,他以为男人已睡着,躺回床上时他动作放得特别慢。
“回来了。”周继良侧头看躺下的少年。
齐致辰被突然说话的男人吓一跳,点了点头。
“小孩睡着了?”
“嗯。”
周继良笑了,轻声道:“纸符很管用。”
“你还真信啊?”齐致辰瞪眼。
“当然不信。”
“那你还写。”
“因为有人信,”周继良伸手帮着齐致辰正了正枕头:“睡吧。”
齐致辰躺在那翻来覆去,最后选择了背对周继良,黑暗里的独处难免让他想起他们那脸红心跳的事。
没一会儿腰上从后面搭上来一只手,齐致辰僵硬了身子,他把那手拿下去,又会搭上来,反反复复。
周继良看着少年后脖颈,一次次把被推下来的手再放上去,直到少年不再推他,他才靠近了些将人从后面搂住。他嘴角带着笑的闭上眼睛。他个快三十的人了,自从心跟怀里这小子贴近后竟也能满心欢喜,就像突然年轻好多岁,也跟着回到少年时代一样心会躁动不平静。
那一夜他们保持这个姿势睡,齐致辰睡觉那么不老实,潜意识里也不再乱动,他怕他乱动就不能挨着周继良那么近了。
早上起来,天阴沉沉的飘着雨丝,身边人又已不在了,应该是怕吵醒他,连被子都没叠。齐致辰爬起来先是去前屋看了看李明达的状况,孩子睡的很香。他姐夫在卖店前的凉棚地下扫着地上的垃圾和烟头。
“小辰起来了。”李树全回身道,“柜台上有个篮子,你去给老于家送去。”
北方的节气最是分明,从月初秋分一过,仔细的人就会发现,虽全天整体温度还是很高,但早晚温度已低了很多。
齐致辰出门前特意在半截袖外面多穿了个衬衫,路上他翻看了篮里东西。鸡蛋,白砂糖,蘑菇干……满满一大篮子,看来他姐夫是想谢谢人家帮忙喂孩子。
为了不让老于家媳妇每天多次跨越半个村子来他们家喂奶,李树全便在昨天下午把孩子完全托付的送了过去。
齐致辰总觉得从他姐走后的这才十来天,好像过了好久,久得他姐夫一下子就老了似的,除了忙的时候就总是闷头坐着不怎么说话。
怕雨下大拍在路上,从老于家回来齐致辰是跑回来的,导致他进了卖店屋还气喘吁吁。
“小齐哥。”何璐回身看进来的人。
“嗯,”齐致辰走进来,“你怎么来了。”
何璐笑笑:“我爸让我来告诉柜台弄好了,可以去取。”
见齐致辰听后直接转身往出走,何璐追出来:“你自己怎么抬?你家后院没有大兵在吗?叫一个跟你一起啊。”
“不用。”齐致辰摇头,“他们都去国堤了。”
“那我跟你抬。”何璐撸撸袖子,跃跃欲试的边走边说:“我也有力气。”
齐致辰扫了身旁姑娘一眼后没再说话快步走着,到了村卫生所时大喊:“邸啸!”
何璐明白过来后也跟着喊,邸啸光着膀子出来,没睡醒的一张脸纠结着:“喊啥呢?大早上的。”
“还早?”齐致辰抬头看天,“就是阴天,要不然太阳都晒你屁股了,走,跟我去把柜台抬回来。”
“等我,我回屋套件衣服。”
新柜台所有棱角都变成了圆角,染满了木头的味道。由于圆滑不太好抓握,齐致辰和邸啸两个人抬着稍显吃力,从何璐家大门出来就要走几步停下重新着力。
何璐跟在一旁跟着走,她撇嘴:“你们俩大男生抬个柜台都抬不动。”
邸啸不服气:“站着说话不腰疼,可沉了。”
“今天几号了?”何璐问。
齐致辰停下来缓着手上的力气:“21号了吧。”
邸啸听后摇头:“不是20么?我咋记得我家日历是20呢。”
何璐也过来帮忙抬:“这不快返校了么,31号就返校了。”
“还返个屁的校,”邸啸边吃力的走边说,“我听我老姑说,共庭到条阳的公路都被大水淹了,怎么过去,划船?好多外地学生都回不去学校,不止我们。”
“那就不用上学了,多好。”何璐笑道。
邸啸哼道:“是挺好,你那么不喜欢念书干嘛还念,干脆跟你家邻居那小姑娘似的,叫啥来着?跟你同岁吧,人家都订婚了。”
何璐抬起腿去踢邸啸:“就你知道的多。”
邸啸一躲,手上松了劲儿,柜台边缘脱了手,差点没砸在他脚上:“我草。”
齐致辰被迫停下来,叉着腰站在那:“你俩还能不能好好抬?”
何璐弯腰重新抬:“小齐哥,要是大水一直不退,不能按时开学,耽误个把月的,你会留一级么?来我班啊?”
齐致辰听后若有所思,倒是邸啸开了口:“他留什么级,他学习好,我看我留级还差不多。”
“大水到底什么时候能退啊?”何璐唉声叹气。
“这马上九月了,估计没多久了,”邸啸严肃道,“早晚会退的,学也是早晚会开的。”
何璐叹气:“好不想开学啊,作业都没写。”
邸啸笑道:“我也没写!”
这时突然有闷雷由远及近过来,三人快速抬着柜台走。
齐致辰忍不住笑:“让你们说不写作业,打雷了吧。”
邸啸回头:“怎么地,你写了?”
齐致辰无言以对,从放假到现在,他还真是一反常态一个字都没动。
他刚才之所以愣神,是听到大水早晚会退的,他第一感觉是水退了大兵们就退了,大兵们退了周继良就走了。他心里十分纠结,更多的是不想那个男人从这里离开再见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