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致辰每次看到两杠一星都是在仅有的几次大兵们回来吃饭时。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的饭时总是匆匆过去,大兵们不再有精力像以往那样轻松闲聊,沉闷的很。
齐致辰抽空问过刘景利坝外的情况,刘景利看着外面不停息的雨告诉他说情况不太乐观。
北方的雨季是七月下八月上,而今年的雨仿佛都聚集在了八月。
阴着的天带来不停的雨,就算偶尔雨停,天也不会放晴。用杜彪的话说就是老天下累了需要歇歇,歇过之后会下的更卖力气。
这天的傍晚雨终于停了下来,坝外回来的大兵们和老天抢着时间似的全都摊在床上补觉,程亮做好了饭却叫不起来人。
齐致辰看着那睡的一片片的人,冲程亮摆手:“程亮哥,你把饭都放在锅里温着吧,等他们醒了再吃。”
程亮边照做边说:“也怪……怪不得他们累,这几天坝……坝外水位不停涨,我们全体出动修……修坝,抢出来将……将近两米高的坝面,真是累……累惨了。”
齐致辰帮着程亮把饭盆放回锅里后盖上锅盖:“你最累才对,又要跟着修坝又要顾着做饭,回去休息吧程亮哥,等他们醒了我让他们吃饭。”
周继良和刘景利也都在睡觉,这两人已经两天没躺在这里睡觉了。
齐致辰安静的坐在窗户边椅子上看着低沉的天,他无比希望雨再来慢一点,让大兵们少累一点,无比希望时间能过慢一点,让大兵们多睡一点。
然而大兵们并没多睡,一个多小时后就断断续续都起来了。
齐致辰听到大厅里的说话和走路声,特意起身把门关严,他想让小刘和两杠一星多睡会。却发现周继良已经醒了,正枕着一只胳膊看着他。
齐致辰小声问:“睡着了么?”
周继良点头后打了个哈欠,眼里明显能看到有轻微血丝。
齐致辰走到床边:“再睡会儿吧,外面没下雨。”
“那也得起来了。”周继良边说边坐起来,路腿上干涸的泥巴被他掸到了地上。
齐致辰看着男人明显疲惫的状态有些心疼:“才睡这么一会儿能管什么用。”
周继良挑眉看着担心他的少年:“没事,睡够了。”
刘景利揉着头接过话:“说不定过几天都要彻底搬去坝外住了。”
齐致辰去桌边倒了两杯水递过来,他没再说话,默默出去把饭桌放在了大厅,又一样样把锅里温着的饭菜端上来。
虽然只是短暂睡眠,大兵们却都精神多了,围坐在桌前吃饭时还都在认真听着新闻。
“长江上游出现第四次洪峰,洞庭湖水位持续上涨,造成长江中下游更为严峻的局面……”
“□□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常委扩大会议,专门听取国家防总的工作汇报……”
“昨日13时50分,长江九江大堤发生决口,□□紧急调动部队进行堵口……”
……
铺天盖地的消息在新闻播报员口中传出,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抗洪局势的严峻。
艾云辉搅拌着碗里的饭:“看来长江那边比这边要严重啊,都第四次洪峰了。”
邵勇战开口:“不是比这边严重,是汛情要比这边来的早。”
一大兵赞同:“对,我们这边也没几天安生日子了。”
刘景利嘘了一声:“别吵吵,听新闻。”
大兵们这才继续边吃边听。
“□□发出《关于进一步做好抗洪抢险救灾工作的紧急指示》,要求部队各级党委坚决贯彻落实□□中央决定,必须始终保持高度的警觉和昂扬的斗志,继续发扬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作风,确立持久作战,再抗大洪的思想,直至夺取抗洪斗争的全面胜利……”
听到这有大兵笑道:“看来营长又要去镇上开会了。”
这么一说,根本没人听新闻了,大兵们都齐刷刷看向正吃饭的周继良。
孟庆喜拍了拍桌子:“吃饭,都不累是不是,赶紧吃完歇一会儿去坝外换二连。”
齐致辰看旁边放下碗的周继良,立马起身要去给添饭。
周继良摇头:“不用了,我吃好了。”
两大桌子人端着碗看着他们营长起身回房间后,都开始小声议论着。
“营长是不是不舒服。”
“是压力大吧。”
“应该是没睡好。”
……
齐致辰嚼着嘴里的饭,继续看着电视里的各种抗洪场景。听着播报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他的心也莫名沉重。
第27章 公开的秘密
持续阴雨连绵的日子,这个难得没下雨的早晨木头门上挂着的日历是齐致辰撕掉的,已有好几天没撕要连着扯掉四五页才对上日子。
他起来时喜宴厅又已只剩他自己,外面凉棚下的灶台与昨晚无异。仿佛那晚的新闻刺激到了大兵们,他们越发起早贪黑的修坝。
听村里人说大兵们无休止的提高坝的高度,巩固坝的牢靠度,已经让坝面高出水面好多了。
齐致辰很想去坝外看看,可他没去,他知道他就算去了,也就只是看看。
两杠一星的那把瑞士军刀还在他这,说他是一直忘记还,还不如说他是不想还,拿着周继良的东西他心里踏实。
前些天还天天热热闹闹的喜宴厅瞬间被阴雨天掏空,没有那些大兵们,这几天院里都安静的不像话。齐致辰抬头看了看低沉天空后去前屋卖店找东西吃。
“姐夫,今早后院好像没做饭。”
“没做,”李树全抬头看看小舅子:“厨房我煮了粥,叫你姐起来吃她也不起来,你去吃点吧。”
齐致辰笑着往厨房去:“她要睡就让她睡,由着她去吧,妈和明达他们吃过了?”
“吃过了,我看程亮今早没过来做饭我就特意起早弄了吃的。”
齐致辰掀开饭桌上一个个扣着小盆的大盆,看的出是他姐夫用来给他姐保温的。他快速盛了碗粥,又拿了个馒头后把盆子们恢复原样。他回到卖店屋里坐在柜台旁边,边吃边问:“那些大兵都没吃早饭?”
李树全从柜台里摸出一包榨菜撕开推过来给小舅子:“他们夜里就走了,说是普关那边情况不太好,周营长带着人过去帮忙抢修。”
齐致辰满口满腮的嚼着馒头没再说话,周继良去了普关,也不知今天能不能回来。
这时李明达推开门进来,习惯性的直奔柜台,抓了两根辣条就往出跑。
“嘿你这孩子。”齐致辰低头看他裤子上被那小祖宗淋上的油点子,放下碗筷去擦。
李明达怕他小舅追上他揍他,回头回脑的往出逃,不小心磕在了柜台角上。
齐致辰整个过程看的清楚,他都跟着疼,他起身把大哭着的小不点扯过来:“别动,我看看磕坏了没有。”
于春秀听见孩子哭从房间出来:“怎么了?你又欺负明达了?”
“我没有!”齐致辰把孩子抱给他姐夫:“他自己磕到的。”
李树全吹着儿子头上磕的地方把那小手里的辣条扔掉:“行了行了别哭了,爸给吹吹。”
于春秀叹气:“我都说多少次了,这边上的柜台得换成圆角的。”
齐致辰再没心情吃饭,他把碗筷扔回厨房,从卖店前门出去了。
何璐在院里正晾着洗过的衣服,看到她家大门口进来的人后她笑着大喊:“小齐哥!”
齐致辰扫了眼何璐往晾衣绳上挂的衣服,立马收回视线:“你爸在家吗?”
何璐把她的内衣内裤扯下来后扔回了盆里:“在……他在屋里呢。”
“何叔!”齐致辰推开纱门进了屋。
何璐妈笑着迎出来:“小辰来了,快进屋。”
屋里的饭桌上还热气腾腾的摆着饭菜,何仁贵冲进来的小伙子招手:“小辰吃过饭没呢?”
“吃过了。”
何璐妈搬来椅子:“再吃点。”
齐致辰摆摆手:“不了,我来是让何叔给重新做个柜台的。”
何仁贵问:“要多高的。”
“以前我家柜台那样高的,这个换成圆角的就行。”
何璐进屋后坐下来吃饭,时不时看看那个和他爸说话的少年:“小齐哥再吃点吧。”
齐致辰一直到说完事情往出走,那娘俩都在让他再吃点。
“我真不吃了,先走了。”
“小辰你姐是不是快生了?”何璐妈跟在后面问。
齐致辰点头:“快了。”
何璐妈继续问着:“能不能猜到是男孩女孩。”
齐致辰无从答起,倒是出来送他的何璐接过话:“敏芝姐说可能是男孩,她说和她怀明达时的反应一样。”
何璐妈连连点头笑:“男孩好。”
齐致辰从何家出来特意看了看旁边的村西空地,那些大兵们也没在,空荡荡的驻扎营地除了帐篷外没半个人影。
以前大兵们去坝外轮岗都是一批批有规律的去,总有一些是留在村里休息的,很少全员总动员离开,看来普关那边昨夜里应该是情况严重。
快到中午喜宴厅的大兵们也没回来,老齐家卖店前倒是停过来辆四轮车,车上是满满的西瓜。
车上下来的是村里的瓜农梁启民和他儿子,爷俩进了卖店屋说明了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