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致辰连忙躲开身子,也站在一旁看着热闹。
看起来在军营里这是常有的事,摔跤成了大兵们私下里的娱乐项目之一。
围过来的大兵越来越多,齐致辰被淹没在了人堆里,挤了半天才出来。
他四处走着穿过一个个军用帐篷找着两杠一星,最后在最里面那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和二连长说话的周继良。
挂在外面的灯下聚集了很多飞来飞去的蚊虫,周继良坐在那没什么表情的跟蔡海涛说着什么。
齐致辰在不远处听不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但能看得到周继良的严肃脸,能看到周继良眉眼间流动着的认真。他再一次意识到他不知何时起会看不到就去人堆里找这个男人,找到后目光相对时又会快速避开。就像现在这样,当周继良抬头看过来时,他就会立马扭开脸看别处。
来时路上齐致辰不得不承认他和周继良单独相处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也许该叫紧张,否则他从来不爱说太多话又怎么会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
正在那别扭的站着,齐致辰听到身边有大兵议论着那些跑步的大兵又路过了,他便也跟着往前面去看。
果真是那些大兵,已经基本没两个还穿着上衣的了,围着村子一圈又一圈下来,队伍后面已变得稀稀疏疏。
齐致辰看着那一个个汗流浃背的熟悉面孔,有些着急,连连回头去看两杠一星,他是多么希望周继良能就此起身叫停。
眼看着孟饶带着人要路过这里开始新的一圈,齐致辰再次回身去看,碰巧和周继良再次视线相对。
周继良看了看齐致辰后起身走过来,他一过来,附近的大兵都让开,周继良看了看那渐渐跑远去的一小波人的背影: :“行了,让他们回来。”
立马有大兵跑着去追:“孟连!快停下吧,营长说让你们回去!”
周继良转身从人堆里往出走,路过时抬手拍了齐致辰后背一下:“走了。”
齐致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些停下来原地休息的将近虚脱状态的大兵,然后紧紧跟在周继良后面提醒道:“做饭,说好了给他们做饭。”
周继良走在前面,好听的声音夹杂了半点笑:“我记着呢。”
齐致辰听后连忙拿回他的鱼跟周继良一起往喜宴厅走,路上他还在想着回去后要怎么劝说周继良给孟饶他们做鱼吃。
却发现,两杠一星早就选好了要做什么似的。
将葱姜切沫,少许白菜切丝,锅加热,放些油,用葱姜炝锅,把白菜丝放进去炒一会儿,加入酱油,放入开水后下挂面,放入适量香油和盐,煮三五分钟一碗碗热汤面出锅。
喜宴厅屋里的大兵们相当惊讶他们营长能亲自下厨煮面条,而跑步回来的大兵们更是没想到他们营长打完巴掌还会给个枣子,毕竟这是从来都没有的事。
齐致辰一直都坐在椅子上玩着桶里的鱼,见孟饶他们回来,连忙跟着屋里出来的大兵一起迎上去。他想搬椅子出来给他们坐,却根本来不及,那一个个进院后就席地坐在了地上,都互相揉着腿给腿部肌肉做激烈运动后的放松。
齐致辰蹲下来学着邵勇战给孟饶揉小腿的方式帮着艾云辉揉着:“小艾哥,累吧?”
艾云辉摆摆手,没了平日的嘚瑟劲头,气息吞吐间是呆滞的状态:“不累,是麻了。”
刘景利笑着过来:“歇一会儿就快起来吧,营长给你们煮了热汤面,都吃点。”
这句话比什么都好使,地上坐着的大兵们拖拖拉拉的都起身往窗前桌子边奔。
长方形木头桌子上,整齐的码着刚出锅的一碗碗热汤面,一双双手拿起筷子端起碗吃起来。
刘景利趴门口对屋里的大兵说:“有没有饿的,出来吃,算是夜宵,营长煮了很多。”
二班长孙畅起身往出走:“这一说还真饿了。”
刘景利问:“副营和指导员呢,我叫他们出来吃点。”
“别,我刚去他们屋,都睡下了。”孙畅坏笑:“老年人的世界不要打扰。”
刘景利撞了孙畅肩膀一下:“这要是让副营听见你小子就废了。”
院里两个大长桌边上挤着吃面的大兵,地上还有坐着的,大家谁也没嫌弃大夏天吃热汤面会很热的开心吃着。
灶台边的周继良端着一碗也坐了过来,他把手里那碗推给斜对面坐着的齐致辰,自己责从桌子中间拿了一碗低头吃着。
齐致辰被弄得一愣,看着唯独他那碗里才有的荷包蛋,半天才拿起筷子吃。
坐齐致辰身边的刘景利笑着开口:“小齐多吃点,听营长说你昨天淋水夜里不舒服了,吃热汤面比什么都管用,可以发汗,大夏天能带走暑湿,防中暑防感冒。”
齐致辰吃口面条侧头问:“真的假的?”
刘景利点头:“真的,很管用的,你不知道么?”
齐致辰偷着看了看那边吃着面条的周继良,心里有奇怪的感觉涌过,他收回视线接着吃:“这回知道了。”
第18章 家乡的定义
原本慢节奏的集体吃面在周继良放下筷子扔下一句最后的洗碗转身回屋后就变得急促了起来,大兵们也不管碗里还剩多少,都开始疯狂大口的吃着,比着赛似的谁也不想最后。他们倒不是真的不想劳动,而是享受一种把战友踹下水的恶趣味。
一时间筷子撞击碗的声音,面条吸抽进嘴里的声音和含糊不清的隐忍笑声混合在一起,很快的就有一个个空碗被推回桌上,吃完的大兵都笑嘻嘻嘲笑着还在努力的战友后往屋里走。
这让坐在那吃着面的齐致辰也有些着急了,他也端着碗加快了速度吃起来。
也不知那边谁因为吃的急被面条汤呛到了,断断续续的咳嗽间还在阻碍着身旁的战友吃。
刘景利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们慢点吃吧,洗碗能怎么的啊,我洗我洗。”
“小刘说他洗了!”有大兵传达道。
“真是的,怎么不早说。”艾云辉正好吃完,他把碗筷一放叹气道:“吃急了,都还没好好品尝味道,咱们营长亲自煮面条好像都是前年的事了,下次不知道会什么时候。”
孙畅连连点头,看着碗里还有一碗底的面,用筷子拌了拌:“就是就是,得慢慢吃。”
齐致辰笑着看听说有人洗碗后明显放慢速度的众人,他放下碗筷:“我吃完了。”
“小齐你还有半碗呢,”一有些胖的大兵看过来振振有词:“不能浪费粮食。”
齐致辰尴尬笑笑:“我吃不了,盛太多了,是有些浪费……”
宋桐打断道:“小齐你还是没明白,大彪说那话的意思是他没够吃,他要帮你吃。”
“啊?”齐致辰看看于彪又看看面前的碗:“我都吃成这样了……”
于彪豪爽一笑,伸手把齐致辰的碗拿过去:“有什么关系,给我。”
齐致辰只好坐那看着于彪毫不嫌弃的狼吞虎咽地吃着他吃剩的面。
于彪边吃边说:“小齐这碗格外好吃,主要是他这碗里有过荷包蛋,哎你们是不知道,这煮面放荷包蛋,汤都不一样,营长真是偏心眼儿……”
“吃也堵不上你的嘴,”楚龙起身端着两个空碗放过来:“赶紧吃,别吵吵嚷嚷的。”
于彪端起碗喝着汤:“知道了排长。”
等到大家都吃完回到屋里,院里就剩刘景利在灶台边洗碗。
齐致辰出来倒完洗脚水,他把空盆子放在门口后走过来:“我帮你吧。”
“不用,”刘景利笑着继续洗着碗:“我自己来就行,回屋歇着吧你。”
齐致辰搬过小板凳坐在一边,玩笑道:“那我监工。”
刘景利熟练的洗着碗,有些感慨的语气:“我没当兵之前就是在饭店后厨洗碗刷盘子的,现在想想那些日子还历历在目,我这手法都练出来了。”
“你家哪里的?”
“我家啊,”刘景利把手里洗好的那个碗放入一边:“离这里也不算太远,也是江边。”
齐致辰挥挥蚊子:“那咱们也算是同饮一江水呗。”
“嗯,”刘景利笑着看过来:“我家那地处松花江,嫩江和黑龙江交界处,当地叫三岔河。”
齐致辰小声重复着:“三岔河。”
“传说早些年在没有雾气的天气里望江面,分三种颜色。松花江的蓝,嫩江的绿,黑龙江的黑,三色共处,曾有好事者乘船到汇合处将一江水放到另一江里,会自然分离,从不会混合。”刘景利声音显得有些幽远:“那边比这边还爱洪水泛滥,只要雨量稍微勤快一点,污浊的洪水就会充斥江面,每年夏天大坝都岌岌可危。”
齐致辰点点头后问道:“那今年这年头想必你家那也是闹着洪水吧?”
刘景利点头道:“听说也有解放军驻扎过去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往家里打个电话问问么?”
“我家那边相当闭塞,全村都没有一部电话,平日里有什么事要联系外面,需要去好几十公里外的镇上,不方便的很。”刘景利把最后一个碗洗好放去一边。
齐致辰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那你不会担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