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公寓一楼电梯门前。
电梯前天就修好了，已经接近半夜，空荡荡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臻依旧牵着他的手， 但程更却不敢看他， 只得在心里默默数着楼层。
空寂的走廊映衬着程更忐忑不安的心，顾臻转动钥匙打开门， 程更跟着他一前一后地进了公寓。
也许是顾念着他的脚伤，直到被领着坐到沙发上，顾臻这才松开他们相握着的手。
程更惴惴不安地看着顾臻在屋子里忙活着， 熟练地取出药， 接着又倒了一杯水，然后默不作声地端到他面前。
水的温度刚刚好，温温的， 他乖巧地张嘴吃药，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像平常一波三折的叫着药苦。
苦涩的味道还在嘴里盘旋着， 程更眼巴巴地看着顾臻， 期望他能说些什么， 但顾臻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踱步到了落地窗前。
寂静的空气简直让人心慌，程更决定得做些什么。
之前在街市上买的小点心进入了他的眼帘， 他拿起一块儿， 讪讪地走到顾臻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 你要吃点小点心吗？”
香甜的味道传到顾臻鼻中，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不用。”
简洁利落不含一丝感情， 程更失落地肩膀一垮。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程更在心底怒吼道，他明明那么喜欢顾臻，他恨不得对全天下坦白他对顾臻的爱，他刚才下意识地否认只是不想让顾臻难堪而已......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什么误会，什么深思熟虑的告白，都是狗屁！他要清清楚楚地告诉顾臻，他喜欢他！他爱他！他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前所未有的勇气一下子填满了程更的胸腔，他双拳紧握，定定地看着顾臻的背影，然后打开落地窗，一把将顾臻拉到阳台上，丝毫不容顾臻拒绝。
阳台之下，万家灯火，川流不息。
他站的位置，几乎可以俯瞰所有的建筑，所有的人。
但是现在，他只是静静地望着身边这个爱恋已久的男人。
他开口，叫了声对方的名字，“顾臻。”
顾臻“嗯”了一声，说，“我在。”
程更深吸了口气，“我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那天是八月八号，那时候还是盛夏，气温足足有40度，我热得衣服都快湿透了，但就在我看见你的那一刻，所有的热意、烦躁全部都消散了。”
“我知道和你相比我有些年轻，我不知道以后的人生我还会遇到什么，但我很清楚我内心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顾臻的视线从头顶的那一轮银月移开，他凝视着程更，“你想说什么？”
程更略微忐忑地做了个深呼吸，声音也放轻了些，“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如果我说，我想和你交往的话，你，愿意吗？”
不远处商业楼里的灯光纷纷熄灭，只剩下零星的一点映着顾臻的脸。
他背着光，表情有点模糊，程更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好似扑闪了几下睫羽。
顾臻倚着窗台，他能听到耳边传来的风声，甚至可以听到程更略微紧张的呼吸声，也能感受到一直紧握着他的那只手的颤抖。
他深吸了口气，没有回答，然后轻轻地从程更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当紧握着的东西倏然离开的那一刻，程更愣愣地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他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他试图握紧，但回应给他的只是一团空气。
他，这是被拒绝了吗？顾臻......不喜欢他......
臌胀的心一瞬间被刺了个千疮百孔，酸涩胀痛的情绪一下子涌入脑中，他感觉到眼眶里好像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在流动。
他苦涩地低下头，就在那温热的泪流夺眶而出的那一刻，他猝不及防地被拥住了。
热乎乎地怀抱紧紧圈着他，是顾臻......
程更愣愣地不知如何是好，他只能感受得到顾臻喷洒在他脖颈处的温热气息，还有将他勒得越来越紧的臂膀。
“你怎么这么傻啊？”顾臻哽咽着说道，“太傻了......”
他不停地含糊着这句话，慌乱的样子完全不像平常的自己。
“我怎么可能不答应你呢？你难道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吗......”
明明......他明明那么喜欢程更，不久前程更脱口而出的否认确实刺痛了他的心，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程更对他的感情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他看得一清二楚，有些事一旦有了迹象是如何都隐瞒不住的。
“顾，顾臻......”程更颤抖地叫着顾臻的名字，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顾臻渐渐收敛住情绪，他放开程更，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用着最明亮最灼热的目光直视着程更。
“程更，我喜欢你，亦如你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吧！”
埋藏已久的滚烫的情感终于宣泄于口，疯狂跳动的心却仍摇摆不停。
程更灼灼地望着顾臻的眼睛，那片漆黑之中满满的都是他的身影，一瞬间一缕一缕的糖丝将他的心缠绕得没有一丝空隙，他绽开一个最大幅度的笑容，然后一把将顾臻拉近，用自己的柔软唇瓣吻上了另一片柔软。
对月告白，两人都得到了最完美的回应。
月光之下，两道身影紧紧交缠，直到顾臻被吻得气息不稳，程更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
夜风静谧，吹起两人柔软的发，被遮挡的阳台之下，十只手指紧紧交叉缠绕在一起。程更笑容灿烂，眸若明星，这一切都不够表现他此刻激动喜悦的内心，他开心得恨不得当场跑个八百米。
“顾臻。”程更趴在阳台上，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顾臻也给予了温柔地回应。
“顾臻，顾臻，顾臻......”
满腔的爱意出之于口全都化作了那个人的名字，而被一声又一声唤着的人也是不厌其烦地应答着。
顾臻此刻心底无限柔软，就在他准备再一次回应的时候，随之而来的问题却变了。
“顾臻......”程更歪着头，带着调笑地意味，“之前我刚回来的那几天，你......是不是因为吃简韵寒的醋，所以才故意冷落我的？”
虽是问句，但言语之间的肯定显而易见。
顾臻短暂地愣了一下，然后故意往程更不在的那边偏了偏，“没有，你想多了。”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顾臻就想起了程更这个所谓的“未婚妻”！
“是吗......”空气中的浓浓醋味熏得程更嘴角的笑容再度扩大，“你呀......”
轻笑着叹了口气，程更将正在闹别扭的某人一把拉了过来，轻轻地捧起他的脸，一字一顿认真无比地解释道。
“我不知道她和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是我要你明白，我，和简韵寒，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是我的女朋友，也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和她之间的唯一联系就是彼此的父母是相识的......”
说到这儿，程更顿了顿，他松开捧着顾臻脸庞的双手，转而牵起顾臻的一只手覆在自己的心脏处。
“我喜欢的东西会永远喜欢，我喜欢的人亦是如此，我，程更，只喜欢我面前这个叫做顾臻的男人，换了谁都不行，你，听明白了吗？”
手掌之下尽是蓬勃跳动的心跳声，顾臻眯了下眼，眼尾狭长，另一只空着的手在空气中慢慢紧握成拳，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片刻之后，他努力压了压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我可以永远相信你这句话吗？”
“当然可以！”
褪去紧张，程更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他松开手就要再次拥抱顾臻，只是这次却被拦住了。
程更睁着疑问的眼神，不解地看着拦着自己的那只手臂。
“先等等，我还有个问题。”顾臻往后退了两步，支起手臂搭在阳台的边缘，有件事他可还没忘呢。
“嗯？你说。”程更再次架起正经的态度，只是心里默默盘算着自己刚才还有什么没有解释清楚的吗。
“刚才在夜市上，那个姓简的小姑娘来找你有什么事？”两个人笑得还挺欢的。
“你别多想，真没什么，她就是顺道来给我送一下钥匙而已。”之前还礼貌地称呼人家简小姐，现在就成了姓简的，果然是又打翻了醋坛子，不过他问心无愧，便实话实说。
“钥匙？什么钥匙？”顾臻依旧不依不饶。
“就我家的钥匙啊，不过是以前的，现在的钥匙已经换过了。”程更力求说得个明明白白。
“你家的钥匙怎么会在她手里？”
“就...之前不小心落到她家里了。”程更逐渐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儿。
“你为什么要去她家里？”
“我......我就是帮她整理整理家具什么的......”他这也不是自愿的啊，还不是他妈妈一定要他帮简韵寒安排好在国内的一切。
“哦......原来和人家没什么关系还能上人家家里整理东西啊......”顾臻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不是啊！顾，顾臻，你听我解释啊......”
“好啊，我看你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我......”
顾臻故意冷着脸往屋里走，程更则是欲哭无泪地紧跟着围到他身边解释，急得他鼻尖都冒出了汗，只是他如果能冷静一点，那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顾臻眼底里那遮掩不住的浓浓笑意。
第41章
夜风顺着半开的窗户往屋子里钻， 吹得刚洗完澡的程更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瑟缩着快步走向床边。
一把掀开被子，直到身体被柔软的被子包裹住， 程更这才舒服地喟叹了一口气， 他展开了微微拧起的眉， 掀起眼角的余光懒懒地看了一眼正拿着本书在书架前随意站着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