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听了太多次,温扬早就习惯了,所以现在“承认”起来毫无心理负担,还能说得格外流畅。
一个班都突然静下来,可不过两秒钟,李星宇就最先反应了过来,“不可能!辞哥不是这样的人!”
温扬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紧跟着是越来越多人的附和。
“小宋是个多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怎么可能威胁同学!”孙俊涛义愤填膺。
“对阿,”李钰山跟着拍桌,“何况以小宋跟唐神的关系,小宋真忘带了,用得着威胁唐神吗!”
“孔子云,”钱书摇头晃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还没个忘了的时候了?”
……
这帮之前连课间都正襟危坐不敢说话的人,现在像是突然忘记了“大魔头”的可怕,竟都争先恐后地,为了他说话。
眼前的情况实在太出乎意料,温扬还有些发懵,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
历史老师看起来也同样的懵,竟一时间愣在原地没说出话来。
一片嘈杂声中,后门突然被拉开,邵宁的声音格外清晰传进来,“老师,他没威胁我,我是自愿的。”
这一句话的穿透力太强,所有抱不平的同学都瞬间收了声。
历史老师这才回过神来,又猛地用钢尺敲了一下温扬的桌面,大吼一声,“都给我安静!就你们同学情深是不是?这么情深,你俩就都给我在外面站着!”
温扬还没太从不真实感里出来,又怔了两秒,才一下回神,看都没看历史老师一眼,抓起支笔就出了班门。
邵宁就站在门口,见他出来,也不意外,只是笑着凑近了些,贴着他耳边叹了口气,“小朋友就这么黏我,一节课都离不得?”
第18章 十七杯甜奶
这人!
竟然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就说这种话!
温扬瞪圆了眼睛,一把攥住邵宁的校服袖口,把人拖到了一边。
一下没控制好力道,再松开,邵宁本来平直无痕的袖口就多出两道褶皱。
瞧见大流氓眉心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虽只是很短的一瞬就又重新舒展开了,温扬还是生出几分懊恼来。
相处下来,他大概能感觉到,这人的强迫症比他开始以为的还要更严重些。
“抱...抱歉,”温扬攥紧了校服下摆,绷着肩膀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邵宁愣了一下,见小朋友一双眼睛都落在自己的袖口上,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没关系。”邵宁弯了弯眼睛,很温和地应一声。
大流氓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真挚的过了头,让人丝毫听不出任何的客套亦或应付,温扬禁不住有些疑惑。
还在犹豫要不要多问一句,邵宁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又凑近了些,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是你的话就没关系,就算你想把我的袖子拧成麻花,也没关系。”
温扬熟了。
他猛地往后跳开一步,磕巴着别扭,“谁...谁要,谁要拿你的袖子拧麻花了!”
“好好好,”邵宁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忙给又炸了毛的小朋友顺毛,“不拧麻花,什么都不干。”
温扬不理他了,盯着自己手里的笔发了两秒钟呆,才走回后门,红着脸问坐在门边上的同学借了张作业纸。
“干什么?”见小朋友已经开始拿着纸对折,邵宁尽力发挥自己的想象力,“想折个什么?飞机,还是小船?”
温扬还是不理他,“嗞啦”一声把纸从中间撕开,还递了一半过去。
“让我也折?”邵宁接过来,一边比划着对折一边接着发问,“也行,想要个什么样的?带炮筒的飞机还是带斗篷的小船?”
“都不要,”温扬非常冷酷地拒绝了,“让你写历史作业。”
邵宁:“……”这个回答是他没预料到的。
打架那么凶的不良小少年,竟然会真的决定趴在楼道里补作业,这人设崩的实在有些厉害。
大概是他愣神的时间有点久,小朋友的烦躁打着卷往上蹿,很不耐烦地伸手过来就要把那半张纸拿回去,“你不用写是不是?”
“写,我写,”邵宁瞬间回神,手腕一翻让开温扬的手,“我陪你写。”
温扬咬了咬下唇,没再讲话,扭过头去拔开笔帽就开始奋笔疾书。
忽略掉眼下的环境和即将要做的事情,单看小朋友拔笔帽的动作,还是非常帅非常有气势的,颇有不良小少年跟人干架时候的风范...
邵宁看着小朋友专心写字的侧脸出了两秒的神,抬手按了按眉心,没让自己的思维再继续游荡,也转过头开始在纸上写字。
李星宇借口尿急要上厕所,从后门溜出来探望两人。
基本是才露出只脚,还没看见李星宇的脑袋,邵宁就已经利落把手里的纸翻了个面,只留下背面的空白。
李星宇反应迟钝,根本没发现邵宁的小动作,只看见了温扬密密麻麻的小半面纸。
“辞哥...”李星宇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补的作业大魔头也会批的,不能胡写...”
“谁说我胡写了?”温扬随口应一声,笔下动作没停,流畅地又写下两个字。
“你连原卷都没有,”李星宇一脸懵,“怎么写?”
刚历史老师明显是被气得狠了,让温扬出来站着的时候连张原卷都没给他。
“我昨天做过,”温扬甩了两下有些发酸的手,“还记着。”
李星宇睁大了眼睛,又往前凑了凑,仔细看温扬纸上的字,边看还把第一行念了出来,“根据材料,梁启超为什么要以李鸿章为线索来勾勒19世纪...”
温扬字太小,李星宇眯了眯眼睛,又凑近了些,接着念,“勾勒19世纪下半叶的华国...”
这题他有印象,历史老师刚讲完,温扬写下来的跟作业卷上的题目一模一样!
“这他妈也能行!”李星宇用气音感叹一声,满脸崇拜地看着温扬,还抬起手作了个揖,“辞哥,受在下一拜吧!”
“就...就是题目少,”温扬没回头,笔也没停 ,耳朵尖却又悄悄红了,“题多了我也记不得。”
温扬这话也不完全是谦虚,这次的历史作业确实题目少,一共就八道题,可都是大题,随随便便一道就能写个上白字。
可李星宇认定了温扬就是谦虚,又竖了竖大拇指,“辞哥跟我还谦虚什么,你是真的牛逼!”
说完,还不忘找邵宁求认同,“唐神你说是不是?这么多题目,你能一字不落都默写下来吗?”
邵宁当然是能的,可他却摇了摇头,轻笑道,“我记不了这么全,还是小同学厉害。”
温扬这下直接从耳朵尖红进了衣领里。
李星宇本来说上厕所只是打个幌子,可在外面站了两分钟倒是真的想去了,便朝温扬抬起胳膊做了个“加油”的动作,转身跑了。
站在厕所的时候,也不知怎的,李星宇眼前突然就浮现起他们唐神刚刚说那句话时候的神情,大概是他错觉了,不然怎么就能从那张冰块脸上看出副“与有荣焉”的自豪来?
……
墨菲定律永存不止。
伴着下课铃响的第一声,历史老师出现在了旁边还劈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笔的时候,温扬还差最后一个字,“意义”的“义”没写出来。
“可以阿宋辞,”历史老师连看都没看就开骂,“才转过来就这么猖狂?连个原卷都没有就随便给我写了一张纸,糊弄谁呢?”
“我没有。”温扬绷着肩膀,回了一句。
“还敢顶...”
“老师,”邵宁冷淡地打断了她,“您最好还是看一眼再说话。”
历史老师瞪他一眼,不以为然地低下头去,看了一眼,这一眼,她一肚子没说出来的话就都卡在了喉咙口。
虽只是粗略扫一眼,但她也能看出上面的八道题目和作业题一字不差,且答案也都是条理清晰基本挑不出错处。
非要挑个错处,大概也只有最后没写完的那一个三画的字了。
班里同学陆陆续续出来要去吃午饭,一个个都往这边看。
历史老师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没面子的厉害,只能盯死了那一个错处发作,“都记得又能怎么样!没带就是没做,差一个字也是没写完!差一个字,全部都再给我抄一遍,下午上课前抄不完,我就直接请你家长来看着你抄!”
“您这样是不是太过...”邵宁气得不行,也顾不得披了两年的优等生马甲了,开口就要怼回去,只是话还没说完,袖口就被轻轻扯了一下。
很轻的一下,不注意可能都感觉不到,可邵宁就是猛地止住了话头。
低头看过去,就见小朋友正安静看着他,摇了摇头。
邵宁没再说下去。
“知道了,”温扬语气很平静地应了一声,“我抄。”
态度好得无可指摘,历史老师再没话说,气冲冲地挥着钢尺走了。
李星宇一帮人出来正好听见了,都忍不住替温扬不平,“就差一个字,就一个字阿!你都写了这么多了,还写得这么认真,怎么就他妈的还要让你抄?”
“对阿,要我说就不抄了,不就请家长吗?那就让她请阿,家长来了看看是谁占理?我爸妈要知道我有这记忆力,还不得直接乐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