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祁安打了个喷嚏,他拢了拢身上的毯子,不想说话。
为他检查的医务人员突然道:“您的后脑有伤口,是刚刚受伤的?”
梁祁安“嗯”了一声。
其他人瞬间看向他。
“这么大的伤口您怎么不告诉我们?”医院人员知道多说也没用,立刻替他处理起来,一边处理一边说,“头上这么大的伤口,血虽然止住了,但是一会儿还是要去照个片子,您现在觉得怎么样,头晕吗,眼睛花不花,有没有耳鸣或者其他的反应?”
“只是有点晕而已。”梁祁安摆摆手,完全没当一回事。
“先生,您在发烧。”医务人员看了眼温度计。
“还有多久到医院?”覃晖问副驾驶上的人。
“十五分钟之内。”
“联系医院做好准备。”
在覃晖吩咐完后,机上的人员立刻分工行动,效率惊人。
“你们的手机还能用吗,需要我帮你们通知其他人吗?”覃晖体贴地问。
“麻烦覃先生一会儿给我们一只手机。”柯助理开口道,他这次也伤的不清,好在脑子还很清醒,“我需要联系一下布莱克先生,向他说明这次的情况。”
“没问题。”
一行人被安全地送到了医院,安排到了单独的病房里。
梁祁安发烧烧到了39.5,从外表上看却只是显得有些懒散,他躺在病床上,任由医生和护士进行一系列的检查,吞了药之后被强制要求躺在床上休息。
刚刚打好了石膏暂时还没进行手术的柯助理被王瑜川推进了病房。
“乔和顾方奇呢?”梁祁安问。
“乔中枪了,刚做完手术在昏迷中,没有生命危险。顾先生肋骨断了,现在不能移动,只能卧床休息。”轮椅上的柯助理代为回答。
“克莱少爷。”
“这里不方便说话,有什么话等回去了再说。给布莱克和卡尔打个电话,让他们不用担心这边,也不用来医院,亚当·思特莱斯死得蹊跷,布莱克和卡尔现在应该正焦头烂额,再跟桔子他们确认一遍我们的状况,消息暂时压一下,不要闹大了。”
王瑜川听着梁祁安交代了一堆,唯独没提简柏殷。就算平时再沉默寡言,这个时候也忍不住提醒:“简总那边……”
梁祁安揉了揉头:“如果桔子他们之前没有通知他,就暂时不要告诉他。”他不想让简柏殷记挂着纽约的事情。
柯助理扯了扯王瑜川的袖子:“让科莱少爷先休息吧,他还在发烧。”
王瑜川还想说什么最终也忍住了。
“您先休息一会儿,等烧退了再说。”
柯助理让王瑜川推着他离开了病房,只是在他们离开后,梁祁安也并没有乖乖闭眼睡觉。
他拿起手机,发了很长的消息出去,又打开邮箱,处理一长串邮件。
直到头晕的受不了,才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手机铃声吵醒,花了好一会儿才忍住直接把手机按掉的冲动。
梁祁安摸到手机拿起来看了眼上面的名字,接通了电话。
“亲爱的,这么早?”他刚刚睡醒,声音却比平日低哑得多。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下,随后道:“你现在怎么样?”
梁祁安慢慢恢复了清醒:“你都知道了?果然瞒不住你。”他后脑的伤口经过一晚的发酵似乎没有什么好转,反而更疼了,不过好像不发烧了。
“桔子他们联系上了隋丰平。昨天出了点意外,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抱歉。”简柏殷不想去回想听到消息那一刻时的感觉,那种空白了几秒的窒息感到现在都让他无法平息,就好像历史拐了一个弯又回到了本来的位置。
不可置信,无可奈何,悲恸惊悸,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梁祁安却丝毫不知道简柏殷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经历了什么样的情绪起伏。
“道什么歉,只是电话而已,而且也不是我打的。”紧急关头他都在应付袭击他们的人,电话全都是顾方奇他们打的。
“但那是求救电话。”简柏殷缓缓道,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手机,“你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头磕破了而已。”梁祁安想象着电话那头简柏殷的样子,他好像还是让简柏殷惦记了,“顾方奇他们伤得比较重。”
简柏殷沉吟:“没有下一次了。”不管是谁,是他还是梁祁安,都不应该再有这样的失误。“你不该这么冒险,你明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他闭了闭眼,眉心皱在一起。
“风险和收益是成正比的。”梁祁安挣扎着坐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到嘴里发现还是热的,这在国外的医院简直罕见,大约又是谁特意准备的。
“梁祁安。”简柏殷忍耐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你已经不是第一次自作主张拿自己冒险了,你有没有一刻想过其他人?”
梁祁安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了,他放下水杯,歪着头靠在枕头上。
“亲爱的,你是来问罪的吗?”
“我在反省自己,也在思考我们的关系。”简柏殷淡淡道。
“为什么突然要扯到这里,我一直都是这样。”梁祁安抿了抿唇,“亲爱的,我头好疼。”
简柏殷无动于衷,丝毫没有被糖衣炮弹困扰。
“不止是这一件事,还有美华洛银行的贷款。我说过,不需要去和美华洛银行合作,资金的事情有办法解决,诺亚的事情也可以周旋,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
梁祁安沉默了一会儿:“你知道,我这个人并不太善于依靠别人,这跟相不相信没有关系。”
“你确实从来不喜欢开口向人求助,包括我,对不对。”简柏殷的声音布满了疲惫,“有些事情看起来好像轻易就妥协了,那是因为你不在乎,你真正关注的事情,却从来不愿意其他人来帮忙,不管你的事业,还是你的健康。
那么我们的关系呢,你把它放在什么位置?
一段消遣,一段短暂的结合?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你人生的另一半,梁祁安,你要学会相信我,靠近我,还有依赖我。”
“我还不够相信你吗?”梁祁安喃喃自语,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想了想。他的确是想要去信任简柏殷,但是遇到某些事情的时候却更容易去依靠惯性的思维模式去判断和行动。
他头一次觉得维持一段长久稳定的关系,需要为彼此做很多的妥协和让步。
哦,不对,最开始他甚至根本没考虑什么见鬼的长久稳定的关系。
他只不过是对简柏殷非常非常感兴趣,想要感受一下征服一个强悍的骄傲的男人的滋味。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才变得一天比一天更放不开这个人。
已经完全忘掉了初衷,开始自觉往另一个模式去发展了。
而他和简柏殷,甚至连床都没上过几次。
想到这里,梁祁安突然觉得自己很亏,特别亏,有又那么一点命中注定就此妥协的甜蜜感。他脑子里情绪万千,一向很会忽悠的嘴却张张合合,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简柏殷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察觉到他的沉默。
他叹了口气:“关于信任这一课,你打算什么时候补上?”
“我会试着去做。”梁祁安顿了顿,退让道,“好吧,我会努力去做,直到做好为止。可是简柏殷,你也不能让我失望。”假如失望,不止没有下一次,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有人能让他愿意去信任了。
梁祁安有些委屈,他觉得他能走到今天已经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心里也觉得有那么些对不起简柏殷,各种情绪的冲击让他在想做一个成熟大度的伴侣时遭遇了滑铁卢。
“简柏殷,我现在特别想睡你。”梁祁安饱含情绪地说。
“……”
简柏殷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突然转变成深夜频道。
“你……”
“这还不够吗?”梁祁安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我现在真的非常非常想睡你,想得都没办法好好养伤了,不如你好好考虑一下答应我的要求?”毕竟他刚刚又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戏,是个可怜的受害者。
好一会儿,简柏殷才无奈道:“你还躺在病床上。”
“其实我身上都是小伤。”梁祁安莞尔,他翻了个身,弓着背对着病房的门,对着窗户听着电话里简柏殷的声音,笑眯眯地邀请,“你来吗?来吗来吗?”
他知道远在林城的简柏殷当然来不了,因为来不了,所以撩得格外起劲。
想睡的心思不假,可人要是真的到了面前,以他现在的状态,睡人是不谈了,被睡才是真的。
梁祁安的情绪化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被发现。
简柏殷喜欢他,从来不只是因为这个人的强大和野心,还包括他私下的各种样子。
“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邀请了,我如果不答应好像有点不近人情?”简柏殷的语气终于有了笑意。
“啊,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现在吧。”电话那头的简柏殷说。
梁祁安心里动了动:“真的吗?”他笑着扯了扯被子,“那我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