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见他?你也配?”姬容玉好似是咬牙切齿,“我不仿实话同你说了,也好让你死个明白!你以为,你爹为什么会死?”
他蓦然爆发一阵大笑:“那是因为朕当日和匈奴部族早早说通了谋兵布局,里通外应,沈青云不死才怪!只可惜,没有让你也一同死在北疆!”
沈知微重又被他掼回地上,他十指死死扣住光滑的地砖,想要抓住什么,来缓解断肠般的痛楚,和灭顶的恨意。
“是你……杀了我爹……”
姬容玉怪笑一声:“不止我,这个好主意,还是你心心念念的停舟想出来的,他与你不过虚与委蛇,你却还当了真!”
“只是朕看见你,就觉得厌恶,你本该早点死,你若早点死了,停舟哪里需要去与你朝夕相处,博得你的信任,他是朕的!”
沈知微耳边响起剑出鞘的声音,接着便忍不住一声痛嚎,只觉得双腿被人狠狠砍了一剑,而姬容玉好似疯了一般,不断念叨“你也配碰他”“你本该死一万遍”,手中一刻不停,好似要把他碎尸万段。
那种痛不欲生,叫人只恨药效为何发作的这样慢,争不能早日去死。
沈知微蓦然打了个冷战,从回忆中醒过神来,一旁忙传来陈三儿关切的声音:“小公爷可是冻着了?属下再让他们送些药来?”
沈知微转过头,陈三儿被他通红的双眼吓了一跳,顿时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地低下了头,只在心里叫苦不迭。暗想自从前日里一场大病后,小公爷怎么就仿佛变了个人呢?
沈知微原本温润有礼,爽朗爱笑,如今却十分的喜怒无常,整日里也常阴测测的,像是一直在盘算着什么,可他家小公爷往常哪里懂得这些?
若不是哪里都能对的上号,他倒真要去求人给小公爷开场法事了。
沈知微低头看着他战战兢兢地模样,心头也是一阵苦涩,可过去太过惨烈,他一闭眼,就能想起那日姬容玉恣意狰狞的脸,闻到那日四周浓郁作呕的血腥气。
当日他重生后,最恨的却不是姬容玉,而是他倾心相待五年有余的陆矶。
为此他第一时间找借口说国公府住不得,果然陆矶十分讨好似的凑上来邀他同住,朝夕相对的那几日,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日姬容玉的话,好几次,他都险些要忍不住杀了他。
终于,前几日他拖着病躯,邀陆矶外出同游,陆矶虽怕骑马,却仍咬牙陪他一起去了,他不过说了句崖上岩缝中的野花甚是好看,陆矶也二话不说就去给他摘。
后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却没想到他没死。
只是,这两日相处,他忽然又打消要陆矶这么早死的主意了。
沈知微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十指修长,虎口略带薄茧,那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痕迹。
这双手本来握的是塞外北风,擒的是胡虏夷狄,染的都是外敌的鲜血,干的都是世间至光至明的事。
可他这辈子,都已经彻底废了。
沈知微缓缓收紧,紧握成拳,心中涌上一股悲凉。
陆矶坐在灯下,举着手在灯下,百无聊赖地左瞧右看。
一边系统化作的黑猫耐心地同他讲述着,见状无奈道:“宿主,你有在听吗?”
陆矶“啊”了一声,眼睛却仍在端详自己的手:“听到了,这是沈知微在书中的结局?那真的是很惨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也不要让我继续做什么拯救男配的任务了,你就按照他重生后打脸陆矶弄死姬容玉这个进展写成本书,不必现在折腾我强吗?”
如果系统有人脸,现在应该是一脸面瘫:“宿主,不要胡说八道了。”
陆矶无奈,深深叹了口气,放下了手,坐在桌旁,支着下巴看着黄梨雕花的轩窗发呆,好似那里能忽然蹦出来一个人似的,黑猫跳上桌子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宿主,你总盯着你的手看干嘛?”
“我是好奇,”陆矶手指点了点下巴,“原主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王爷,为什么手上会有茧子?”
黑猫“哦”了一声:“宿主你不早说,这很简单。”
陆矶眨眨眼,跟着它来到一个柜子前,打开只见柜子里空空荡荡,只放着一个锁的严实的盒子。
陆矶将它拿到桌子上,系统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钥匙,叼在嘴里放在他手边。
“咔哒”一声,锁扣弹开。
陆矶还没看清盒子里装的啥,面前那扇黄梨雕花的轩窗忽然“嘭”地一声被推开,吓得陆矶一个哆嗦。
“停舟,是我——”
姬容玉一袭黑衣,面色红润,双眼亮晶晶地撑在窗框上,眼看着手一用力,就要翻窗户进来。
第八章
陆矶右眼皮跳个不停,当下十分干脆的“嘭”一声盖上了盒子。
姬容玉却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一般,笑道:“停舟,我进来了。”
他唇角噙着笑,没等陆矶拒绝,手腕一撑,身形利落地翻了进来。
陆矶看得嘴角直抽,这动作如此熟悉,绝对不是第一次了!
姬容玉才站稳身子,立刻快步走来:“停舟,你可有想我?”
“喵。”
黑猫舔了舔爪子,尾巴尖上一点雪白左摇右摆。
姬容玉怔了怔,转头去瞧:“你何时养了这样一只猫,倒是可爱。”
说着伸手想去摸,黑猫却微微弓起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姬容玉苦笑一下,却是不好再摸了,只得收回手。
陆矶隔着一张桌子绕了半圈,离姬容玉远远的,这才道:“我府上又不是没有门,殿下何必翻窗?”
“停舟,你可还在怪我?”姬容玉眉间一蹙,面露愁苦,“明明往日,我二人碍于口舌,一直都是这般相见的。”
“我晓得,”姬容玉上前半步,“你定是还为你病中我没有去看你而恼怒于我,所以白日里才说这种话来叫我伤心,可是停舟——”
姬容玉绕过半圈桌子,急切道:“我晚间才挨了舅舅的训,才出丞相府,立刻就来你这边,给你赔罪了。”
陆矶忙又绕了半圈,姬容玉不依不饶,反向继续追逐:“停舟原谅我可好?”
原谅你大爷!
陆矶在心头冷笑,且不说原主早已经凉得透透,这道歉的话已是一句也听不到,如今壳子里早已经换了人,这句句言辞恳切,又与他何干?
这个二皇子当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陆矶咬着牙,围着张桌子和姬容玉你追我赶:“二殿下怎么就不懂,小王今日所说,句句属实,什么昔日旧事,我已经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还请殿下也不要再来纠缠!”
“我不信,要是真的,你为何不敢靠近我?”
陆矶一口老血,十分想大喊一声你他娘爱信不信!不想靠近是怕你这个基佬非礼老子啊!
两个人就这般绕着桌子团团转,黑猫就蹲坐在桌子中央,倚着那个盒子,闲适地舔爪子。
忽然,陆矶被桌子腿一绊,顿时身形不稳向前扑去,一声惊呼还未出口,已经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铺的都是绒毯,倒是没摔伤,只是桌子上那盒子却因这一晃而倾倒,顿时“哗啦”一声,个中的物什洒了满桌,惊得黑猫凄厉一叫,窜出老远。
“停舟,你没事吧?”姬容玉急急道,想要绕过来扶起他,余光却看到了那盒子里散落的东西,顿时愣在了原地。
陆矶“嘶”了口气,活动着手腕爬起来,就看到姬容玉盯着那堆东西,脸上竟可疑地起了两团红晕,呼吸都急促了些。
陆矶奇怪地低头去瞧,桌上几把刻刀,一个木锉,些许木屑,还躺着一块人偶似的木雕。
姬容玉拿起那个木雕,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陆矶:“停舟还说忘了我,若是当真不记得了,又怎么会深夜继续为我刻这木雕?”
“哈?”陆矶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我给你?刻木雕?”
姬容玉面上红晕更重,竟还有些羞赧地笑了笑:“我幼时胆子小,常怕些鬼怪之说,过去这么多年了,也只有停舟你记得。”
“你年年生辰都为我刻一个钟天师像,说放在床头就能不怕了,如今我卧房中早已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木雕了,我早说让你不要刻,这样太伤手,你竟还是不听。”
“不过,”姬容玉眸若秋水,含情脉脉,“停舟刻的,我都喜欢。”
陆矶晕晕乎乎,若不是扶着桌子,险些站不稳,怪不得这小王爷手上这么多茧子,原来都是给这位主儿刻木雕弄的?
情深义重,情深义重——
只是他不想背锅啊!
陆矶哭丧着脸,姬容玉已经迫不及待走过来:“停舟,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殿下,”陆矶一脸生无可恋,“你要我怎么才能相信,我真的不喜欢你了?”
姬容玉面色一僵,抿紧了唇:“我无论如何不会信的。”
陆矶一阵头疼,当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我要是去和沈知微合伙,你是不是就信我了?”
姬容玉疑惑:“我本来不就是我们计划中的一部分吗。”
陆矶双眼无神,做最后的挣扎。
“我要是去和沈知微说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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