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计的是人工智能,但是却被人民群众调成了人生导师。
实验室随口提问,都能从万物系统那里,得到一本正经的回答,充满了社会主义关怀,怎么都改不过来。
每一句嫌弃,听进邵炼耳朵里都是夸奖。
沈明洲对系统的信心,再过几十年都不会改变。
他们即将把万物系统推到所有人的面前,它绝不是什么系统的未来,它本就是未来的智能系统。
沈明洲聊天的笑容,冲淡了他与伏光耀的相似。
邵炼仍旧止不住将他和伏光耀进行比较。
沉默思考的模样,抬眼看人的样子,还有对研究如出一辙的狂热。
邵炼没有停止过打探伏光耀的消息。
可惜伏光耀不擅交际,周围的人即使认识他,也不过是能说出简历上写出来的信息。
三十多岁丧偶,无子、无父母,标准鳏夫,除了上班就是带学生。
也许是邵炼站得近,他看沈明洲总能找出伏光耀的影子。
说是父子相也对,说是院士相也没错。
他总不能无缘无故的跟伏光耀说,我觉得你和沈明洲很像,去做个亲子鉴定吧。
他们路过学校操场,邵炼终于问道:“明洲,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你和伏院很像?”
沈明洲勾起笑,他当然知道网上广为流传的调侃,“你是指院士相吗?我特地去翻了院士名单,大部分院士的照片都好像老师一样严肃,说不定真的有院士相这种说法。”
同样站在研究界顶尖的人物,同样的努力和内敛。
院士在他心里分量极重,所有人都像是他尊敬的老师一样,为热爱的事业奉献过青春。
邵炼知道他是误会了。
心思完全没有往血缘上飘。
邵炼抬手捏了捏沈明洲的后颈,无奈的问:“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觉得,特别想亲近伏院,像亲近父亲一样。”
沈明洲总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拒绝得果断,仿佛害怕得到结果,又害怕失望似的,一口否决,不给任何的幻想留下余地。
“不要这么怕。”邵炼能够感受到沈明洲些微变化的心态,手指划过他的尾,“毕竟我也是不确定,随便问问。如果你能悄悄拿到伏院的头发,我会帮你们去做亲子鉴定的。”
“不要。”沈明洲的抗拒心格外强。
“你们就算不是父子,也不会影响你和伏院的师生关系。”邵炼耐心的给沈明洲开解。
他虽然不说,邵炼仍旧能够感到他已经对“父亲”这样的身份本能的排斥。
哪怕全世界铺天盖地称他为沈明洲的威廉爸爸,邵炼也不会自称。
因为邵炼护在怀里的孩子,只受到过父亲带来的折磨和痛苦,从未感受过父亲应该带来的温暖。
他可以是沈明洲身边的很多角色。
挚友、同伴或者互为宝贝,但绝不会和伤害过沈明洲的人同等身份。
邵炼在等待沈明洲的回答。
可他不想答。
心理阴影太重,以至于提到“父亲”,他只觉得后背发冷,神情漠然。
他却没想到,邵炼在帮他寻找父母,还找到了自己的老师身上。
“你一直在担心这个?”
沈明洲家庭关系淡漠,他很难对这种关系升起期待。
伏光耀是不是自己的父亲,都是他最尊重的老师。
老师,可比父亲令他觉得温暖得多。
“当然。”邵炼说得坦诚,“即使只有一丝可能,我也想证明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沈明洲离开亲生父母,落在沈家手里必然有苦衷。
他可以猜测可以假设,都比不过亲生父母告诉沈明洲,当年的不得已。
伏光耀对自己的家庭关系讳莫如深,像是遭受过重创产生了下意识的回避。
在这一方面,也像极了沈明洲。
沈明洲提到父亲,会皱眉、会焦躁,浑身逸散出淡淡的抗拒,连带着语言行动都变得格外明显。
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
“不。”沈明洲仍是摇头。
他的视线逡巡在邵炼的脸庞上,比起缺席了十几年的父亲,邵炼显然更重要。
“你不用担心。”沈明洲低声说,“有你在,我怎么可能没人要。”
邵炼听完不仅不感动,还有点小生气,“我不要当你爸啊,要当也当你的大宝贝。”
神情得意,自带挑衅。
沈明洲暗暗叹气。
这个男人总是会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保持着距离,又在他心上反复横跳。
两个人顺路去了超市买日用品,回到宿舍,一起打扫卫生,换洗被套。
沈明洲太久没回来,阳台上都是一层浅浅的灰,他敷衍马虎的拿着抹布擦了一遍,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了智能家居的必要性。
至少,可以解决掉懒人烦恼。
邵炼不是什么勤快的人。
沈明洲也不是。
他们却认认真真的打扫着这间小宿舍,聊着量子忆阻器和万物系统发布会能够带来的变化。
“我只想要一个变化。”
沈明洲拧干布料,累得要死,“快点实现自动除尘吧,我不想打扫卫生了。”
有邵炼在,沈明洲的懒惰与日倍增。
在伏光耀宿舍,他可以帮忙洗碗扫地去猫毛,在自己宿舍,他更乐意看邵炼忙前忙后。
邵炼随手就给他泡了一杯奶,让他安稳的坐着,看自己拖地。
终于把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差不多也该洗洗睡了。
沈明洲洗完澡出来,邵炼还在玩手机。
见他打着呵欠回房间,走过来开玩笑似的问道:“需要晚安吻吗?”
邵炼习以为常的逗弄沈明洲,比起猫,他可爱多了。
沈明洲知道他喜欢得到什么回答。
不,走开,晚安。
故意把自己弄得恼羞成怒,然后得意的嘲笑自己脸皮太薄。
于是,沈明洲说:“需要。”
他的心跳得很快,略微紧张的直视邵炼,甚至微微扬起下巴。
邵炼随口玩笑,得到了不同寻常的回应,着实令他诧异。
“好吧好吧。”明明是自己提议,这时候却顺从沈明洲要求似的,伸手捧住他的脸,轻轻吻在沈明洲发梢,“晚安。”
不过是惯常的触碰,此时仍烫得沈明洲心发慌。
在邵炼眼里,他也许永远只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好同伴。
也许只有沈明洲想更进一步。
“等等。”沈明洲抓住邵炼的手。
人一生需要勇气做很多重要决定,沈明洲的手握得紧,甚至升起忐忑不安。
快三年的时间,足够他长高许多。
他稍微仰头,就能触碰到邵炼温热柔软的唇。
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我想要的是这样的晚安吻。”沈明洲笑着看他,松开手,关上门,“晚安。”
独自一个人藏起骤然到访的慌乱。
邵炼愣在门前,室内灯光昏黄温暖。
他难以置信的摸了摸嘴唇,确定刚刚沈明洲在这里留下了温度。
沈明洲亲了他,还把门关上了?!
成熟男人的内心受到了强烈震撼,站在门前面壁思过,想来想去,唯一的念头居然是:沈明洲哪儿学的?什么意思?
如果是他想到的那个意思,邵炼止不住错愕讶异。
他好几次抬手想敲门,又收回了手。
邵炼拿出电话,打算拨出去,又烦躁的收起来。
他来来去去看了那扇禁闭的门,最终转身往宿舍大门走。
走出宿舍楼,夜风一吹,邵炼才想起来外套没穿。
但是头脑在清冷的氛围下,人的思绪清醒许多。
他漫无目的的在校园闲逛,想抽烟却回忆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邵炼指尖发痒,忍不住皱眉烦躁的摸索着手指尖的老茧,仍是难以控制住心里喷涌而出的情绪。
邵炼情绪烦躁不堪,如果是做实验,这种烦躁独自承担就够了。
可是沈明洲的反常,不知道有没有搅动少年心,邵炼这样的奔三青年,着着实实的被搅翻了。
省科大夜晚的操场上。
男女并肩牵手揽腰格外正常,朦胧夜色灯光下,唯独邵炼孤家寡人。
他走到了操场最僻静的角落,总算下了巨大的决心,给王北壹打了电话。
“洲洲可能喜欢我。”
“哦。”王北壹的夜场刚开始,接到这种电话听到这种消息,情绪波澜不惊。
“他刚才亲我了。”
“靠!”王北壹立刻炸了,“你说的亲是我想的那种亲吗?”
王北壹恨不得给沈明洲刷6,给邵炼刷怂。
多大的人了,还要一个孩子先动口!
邵炼显然陷入情绪,没兴趣去给王北壹肯定答复,仍旧说着自己的烦恼。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是总觉得不可能。”
“靠!”
“你能不能有点建设性回复?”
“我日。”王北壹整个人都要从床上弹起来了,“您还在这儿纠结什么呢!你崽儿弯了!”
“不可能。”邵炼语言上的否定,比心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