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天亮了,但是屋里的光线还是不够,昏昏暗暗的。白乐言打开台灯坐在桌前。
看完电影之后再看《夏日终曲》的封面,就有些百感交集。他从未想过两个大男孩儿之间会发生什么除了友谊之外的感情,之前在知道郑凯悦喜欢男生时候,也只感觉奇奇怪怪,并没有什么实质感,他没有办法去想象,但如今,他似乎落在了地面上,他理解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封面上,手指搭在书页的侧角,不动了。
他陷入沉思:这本书,到底是怎么落在自己手上的?
是了……
是林予璋把它落在桌上,自己不小心装进书包带过来的。
——这是偶然吗?
——人生是没有偶然的,它只有无数的必然,混合起来变成“类似偶然”。
白乐言决定暂时把这本书放在一边,好好想想这一事件是怎么发生的。
——是林予璋在提醒自己什么吗?
——他是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什么人吗?
白乐言猛地一回头,看向冷游。
当然,他也看不到冷游的身影,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冷游钻进去的蚊帐。于是,在震惊的盯着那个方向好几秒之后,白乐言僵硬地把脖子扭了回来。
手里握着的书页都有些发烫,烫到手心出汗,烫到灼手。白乐言平复了一下情绪——不能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可是!
可是这件事情本来很令人震惊啊!
在过去十九年之中,他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喜欢男生啊!
那本烫手的书,白乐言想要把它暂时放在一边,轻轻地,一定要轻轻地,把它放在一边。
可是,事与愿违,它的书脊撞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白乐言瞬间浑身就僵了,僵硬得连脖子都转不过去——强行转头,虽然不会发出“咔嚓咔嚓”宛如生锈车轱辘转动的声音,但是,绝对会掉下去!
头会掉下去。
咕噜咕噜满地滚。
吓死人。
冷游起床绝对被吓着。
……
白乐言僵硬一会儿,冷游并没有什么醒来动静,于是,白乐言逐渐化冻。
——他在喜欢着冷游吗?
——林予璋是这样子想着的吗?
——已经明显到别人不仅发现,而且还要暗戳戳的提醒他的地步了吗?
白乐言仔细想了想。
别的不说,冷游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哪怕辅导员不找自己,没有可以让他去照顾冷游,他也绝对会喜欢冷游,想要去护着他。
冷游是属于那种柔弱又坚韧的人,是身处黑暗但亮闪闪的星星。
真的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靠近。
冷游的皮肤很白,手指很细,指尖的指甲又薄又锋利,需要时刻注意,一长就要剪短,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冷游就会把手心给抠破,他的头发很黑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就像在摸一只小黑猫。
如果要养一只小黑猫,就要一直养着他。
他可以做到吗?
可是,冷游是一个人,并不是一只小猫,大概难度会更高?
原来,一直以来,面对冷游的感觉,是喜欢。
在白乐言脑海中,出现“喜欢”这个词的时候,他有些迷茫。在他的十九年之中,出现过“努力”,出现过“讨好”,也出现过其他词语,他很努力地向上走,顾不得产生那种更加虚无缥缈的情感。
喜欢?
为什么会喜欢呢?
它在哪一刻产生?
那它……会湮灭吗?
白乐言的左手隔着T裇摸在心口,他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的跳动,似乎比平日里更加有力。
……
冷游已经醒了,被那一声轻微的书磕到桌子上的声音磕醒了,毕竟他回笼觉没有睡得很沉。
但他没有动,姿势舒服,并不是很想动。然后他就眯着眼睛,看白乐言宛如成了一座雕像。
——喂?
——喂喂?
——喂喂喂?
掉线了吗?
“甜甜?”冷游叫了他一声。
然后就看到了奇奇怪怪状态下的白乐言。
因为白乐言看他的眼神儿太奇怪了,根本不知道里面包含了什么样子的情绪,于是,冷游顿时警觉。
这样子,白乐言一定是要说什么重要事情,现在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白乐言用这么严肃目光去对待的吗?
冷游紧急转了转半只脚还踏在梦里的脑子——应该只有一件事情!
一想明白,冷游也变得十分严肃,脑袋探出蚊帐和他对视,和他确认道:“我……”
白乐言现在处在一种在线但又想掉线的状态,因为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有想好在如何这一刻面对冷游。只能用一种等待审判的感觉去认真听冷游在说什么——你想做什么?说呀?
“我……不想去夜跑。”冷游认认真真同他打商量。
“好啊。”白乐言想,不想去夜跑我们就不去了,那你想做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做呀?
“嗯?”冷游没想到白乐言这么好说话,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确认道,“真的?”
“真的呀。”
“不去夜跑了?”冷游开心了,之前白乐言信誓旦旦拉着自己去夜跑的时候真的是不想去,有白乐言陪同的加成都不行。
“你不喜欢我们就不去。”白乐言觉得自己轻飘飘的,“散步可以吗?之后我们晚上去散步。”
散步?
冷游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散步情形,很开心,很愉快,遇到大扑棱蛾子都没有影响分毫的开心与愉快。
“好啊。”
冷游觉得这才是早上醒来的最佳模式,一定要记得今早是怎么样醒来的,以后把这种模式复制粘贴一下,就能每天起床都这么愉快。
“那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吗?”白乐言问道。一起出门吧,我们一起出门玩吧?
并没有这种打算……吧?
冷游突然想起了,有打算的!他是有打算的!
不过因为犹犹豫豫总是往后推,白乐言这样一问,这种念头便又出来了。
他试探地问:“你要不要陪我……去打个……嗯……耳洞?”
“那你快下床呀。”白乐言用手指扣了扣冷游的床,“快快快!”
……
冷游云里雾里地被白乐言拽去医院。
原来打耳洞还可以去医院!
按照白乐言的说法,医院打耳洞干净卫生,不需要担心奇奇怪怪的安全问题。
挂的是整形美容科,先交钱后打耳洞,一个耳洞一百块。拿到收据单交给导诊台的护士小姐姐之后,冷游和白乐言就坐在等候区,看一个又一个的漂亮小姐姐走来走去,比较多的是来咨询割双眼皮和打瘦脸针的。
白乐言什么感觉冷游不知道,但冷游知道,如果不是旁边跟着白乐言,他绝对撒腿跑,两百多块钱都不要了的那一种。
这种感觉在叫到他们的号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你害怕吗?”冷游拽着白乐言的袖子,只要你说害怕,我们就走!
“不怕啊。”白乐言说道。打耳洞的又不是他,他害怕什么?更何况,哪怕他去打耳洞也不怕啊。
冷游只能哭丧着脸跟在白乐言身后踏入诊室。
冷游两只耳垂上敷了麻药,可怜兮兮地看着去别的地方忙忙碌碌的医生,在这一刻,他大概有点懂为什么小孩子一见到白大褂就想哇哇哭的心情。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应该是麻药起了作用,大夫走过来摘下纱布,擦了擦耳垂,继而拿来一个一次性、后面带软管的针。
冷游闭着眼睛,两只手紧紧攒着白乐言的手,颇有中视死如归的感觉。
针——穿过去了。
软管留在了耳垂里面。
红红的耳垂插着一个透明小管子,看着有些惨兮兮的惹人怜。
冷游觉得不疼,但是,他不想打了……
他看着镜子里的右耳,视觉上的疼痛感非常剧烈,剧烈到他有了耳垂在疼的错觉。
医生有些无奈,劝解道:“麻药都敷了半小时了,不疼的。”
冷游不敢剧烈晃脑袋,他觉得那样子会使得受到巨创的耳垂发出警报——“我疼!不要用麻药糊弄我!”
“你咬咬牙,还有一个,一闭眼再一睁眼,就打完了。”医生更是无奈。
“不……”冷游非常小声的表示不配合。
“你想想,你要是不打了,岂不是白白丢了一百块?”医生还想再努力劝一劝。
“甜甜……”冷游面对如此执着的医生,转而寻求场外援助,“不想打了,但还有一个……”
白乐言看了看冷游那个红彤彤的耳朵,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有些可爱,不对,超可爱啊。
“你干嘛!”冷游震惊了,这个人不仅不帮他想办法,还欺负他!
白乐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鼻子,问医生:“要不剩下一个我来打?”
医生叹口气,冲白乐言招了招,给白乐言的左耳消了毒敷了麻药,叮嘱道:“你也等三十分钟。”
然后医生转头看向怂兮兮的冷游:“放过你了。”
好的,医生!
谢谢,医生!
再见!您忙您的!
“三天之后换银耳棒,可以直接从这个软管里面穿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