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来。”肖若飞搂着木盒,一手去接沉甸甸的袋子,“有人支持他,他应该挺高兴。”
“大老板知道我到医院了,她跟我说等你,先跟她联系吧,这儿有我,放心。你也别太累,别什么都一个人扛着,需要帮忙跟我说。”见肖若飞不舍地看着病房,夏芷补充,“他醒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肖若飞清楚,没了任何人世界都要继续转。而他也只能任性几个钟头,人救回来了,情况趋于稳定,他就不能继续做望夫石,一动不动守在病房外。
他还有公司,还有来年的商业计划,还有更久远的、属于两个人的未来,现在根本不是自暴自弃的时候。
肖若飞一路向上,到了医院的天台。这地方即使比景城更靠南,十二月底的数九天也凉得够呛。不过这样也好,周围实在安静,无人打扰,他可以放心视频。
不出几秒钟,肖灿星便出现在屏幕上。肖若飞突然感觉,走在前方引导他、为他遮风挡雨的母亲似乎老了,天神下凡般的面容也流露出疲态。
看到对方的表情,肖若飞就明白,自己在股东大会上提出的计划被否决,而且结果很可能一败涂地。他大概有预感,除了肖灿星之外,其余股东或许都投了反对票。
他一时没撑住,下意识喊了句:“妈,对不起,这次我没做好。”
“孩子,别怕,如果你想,还有重新提案的机会。”
肖若飞瞥过头,不忍对方看自己失望的表情。重新提案必须回景城,必须赶在股东大会结束之前再次行动。但顾春来还没醒,他的心还被牵着,根本没勇气离开。
“若飞,不要急,不要慌张。只要你问心无愧,无论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
“可你的理想,创办公司的目的,你的……”
肖灿星的语气太温柔,似清泉流入龟裂的土地:“自从公司交到你手上之后,这也成了你的理想。你是公司的决策者,是未来的指南针,将来的某一天,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这一切终将归你决策,而你不必走我的路。若飞,记得吗?你有你的航道……”
“你会飞得更高。”
肖若飞点点头,挂了电话。
他颓丧地坐到落满灰的墙边,手里还握着发烫的手机,和冷得冻人的木盒。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看,但现在顾春来没法说话,只有木盒里面的东西无比鲜活。
之前白雁南提到的信,想必就是那些标着日期的厚厚的信封。信封上的日期,确实都是每年的春节前。
肖若飞拆开来看,比起临终遗言,那些字句更像是顾春来的呓语,讲过去的这一年,讲做过的梦。一封封读下去,他仿佛回到了顾春来身边,在时间的长河中,陪他走过了那八年的时光。
最后一封信最厚,也是最近的。
顾春来讲自己要去京都,讲去年很忙,几乎没有得闲,还讲今年要复排《失败与荣耀》。接下来,他提到了元旦,提到那天的火树银花,提到蛋糕,提到夜风,还提到吵闹的人群和倒数计时,每个细节都无比真实鲜活。
当时明明很冷,景城还下了雪,但顾春来的文字却是暖的,带着热度。他通篇没提电话另一端的肖若飞,只有最后写了两句——
希望他不讨厌我了。
有机会的话,等他忙完电影,问他出来吃个饭吧。
肖若飞突然想起什么。他手直哆嗦,拿不稳手机,输了好几次密码才成功解锁。
点开和“花”的历史记录,调到今年六月,果然顾春来曾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最近忙不忙。
肖若飞的回答是:忙死了。四脚朝天。饭都顾不上吃。有什么事?
顾春来回复:等你不忙了告诉我。
这一天,刚
好是八年前他们毕业的日子。
第64章 Falling in love
守了一夜,肖若飞最终还是带着顾春来的木盒,踏上回景城的路。股东大会第二天开始之前,他顺利赶到公司。
看到他出现,不少人都挺惊讶。毕竟前一日肖若飞弃股东大会于不顾,匆忙离开。
个中缘由,人尽皆知。
所谓坏事传千里,病毒永远比香气扩散地更迅猛。各方表态、各种关键词轮番屠热搜,新媒体运营花钱都降不下来。昨日白雁南的亲自回应,节目组发布“事故原因正在调查中”,顾春来仍昏迷不醒,事件真相众说纷纭。营销号掺一脚,粉丝之间的争斗你来我往,这股流量,倒是比之前的节目或个人都要大得多。
这样的宣传,肖若飞宁愿没有。
可他无济于事,只能放手交给各个部门,自己管好面前这摊事。昨天肖灿星为他争取来再次提案的机会,他必须熟悉策划的内容,重新组织语句,慎之又慎。
简单流程后,再次轮到肖若飞走向人群中心。
策划的内容在心里滚瓜烂熟,他复述一遍关于建立“电影数据库”——任何人可以以少量资金将剧本上传到库中,借由多名专业“评审”票选出成熟作品,供制片公司挑选立项。
叙述完毕,就进入各位股东的提问时间。
第一个问题是资金支持和盈利方式,肖若飞说这计划的运营成本不高,找到好剧本却事半功倍。第二个问题也是关于策划本身,问他如何防止评审中饱私囊,肖若飞说届时一部作品只有经过半数以上的评审审阅,才能立项制作。
有了前面的提问,在座各位被打开话匣,肖若飞水来土挡,一一应对。但肖若飞渐渐注意到,风向不太对。除去策划本身,有人居然问《大逃脱》事件的后续处理,有人问顾春来的到底为什么遇难,甚至有人质问肖若飞昨天为何弃重要的股东大会于不顾,这件事明明可以交给别的部门去办。
本来断断续续的耳鸣,突然变得强烈尖锐。
肖若飞下意识捂住耳朵,却无法阻隔不和谐的声音:“顾春来是梁火月的儿子?”
他想都没想,回答道:“没错。不过,他的家人和这件事之间有关系?”
“梁火月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息影了不是?后来去世也为了保护孩子。还有兰桂剧团的老团长,去世好像也和这孩子有关。这回是白雁南吧,你看网上都说,这人恩将仇报,把好朋友推下山,搞得两个人都出事儿了,事后还得白雁南。不管怎么说,总觉得他有点不吉利,这种人留在公司,小心惹得一身腥啊!”
“你说什么?!”
肖若飞盯着对方的嘴,以为自己听错了。到底谁在谣传,和白雁南讲的实情怎样一点都不一样?!
另外一个声音附和道:“就是就是。若飞,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养小情人不是不可以,年轻人爱玩,理解,但养这么个人,恐怕……”
“怎么?!”肖若飞被蜂鸣声刺得心烦意乱,胸腔发出再大声音,自己也听不清,“几位,对我男朋友,有什么意见?!”男朋友三个字,被他讲得咬牙切齿。
被推上灿星影业的执行总裁后,他做过的事情不少,引起的非议也不少。无论是当年的“光影之夜”颁奖礼,还是五年前开始推行“种子计划”,质疑与反对声一直与他如影随形。
即便如此,肖若飞依然温文尔雅,好脾气,在外人面前冷静自恃,从不发火。从他出现在大众面前起,直至今天,他靠这样的人设行走江湖,屹立不倒。之前在t市电影节捏碎了戴江的酒杯,血染现场,他在媒体大众面前还是镇静的白衣红线美丽青年的模样。
肖若飞倒觉得,质疑声未尝不可。人无完人,事无完美,毕竟他
只有一颗脑一双眼一对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也总有疏漏。况且,他对自己有信心,面对质疑他可以迅速调整,选出更完美的方案。虽然他选的路险如天堑,但他有绳索有铁镐,有坚韧的独木桥,有永远灵敏的指南针,还有对不惧烈风的翅膀。
然后顾春来重新出现了。这个人不能拼凑不能剪辑,毫无道理,没有章法,一次次脱离他的轨道,似野人手举长矛,横冲直撞,刺穿了他的心。
他生命中第一次出现无法预测无法掌握的人,但又令他如此在乎,即便卸下铠甲,滑向失控,一次又一次拥抱对方海胆般的外壳,他也甘之如饴。
顾春来是他生命中最美的意外。他们闹过矛盾,吵过架,肖若飞却从未产生怀疑。
就在昨天凌晨,听到顾春来的留言,他以为两个人终于可以毫无芥蒂收获幸福。可对方为了救人,如今躺在医院中,尚未苏醒,却要接受无端的恶意和诋毁。
外界就算了,网络也算了,肖若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家股东们居然也视顾春来如蝼蚁,肆意谩骂,非议不断,好似事不关己。
肖若飞胸口积压的怒气,终于抵达临界点。
“李老,您说年轻人爱玩,您和那位女演员,还好?哦不对,您早换了,换了位二十多的小偶像,是不?”肖若飞偏过头,看向另一边的人,“还有秦女士,说起扫把星,咱城里最出名的烂尾楼,最近要拆。我记得有人投资来着……哎巧了,好像就是您?我想想,还有啥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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