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还记着他说身体不舒服,让他去看医生。
顾阳立刻弯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说自己没事,然后就是围着父母打转,帮忙去食堂打饭,办手续什么的,等再回到病房,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饭。
这样的场景,顾阳想了很久了。看着已经离世许久的父母近在眼前,甚至有种恍若梦中的不真实感。
顾阳没能专心吃饭,期间一直在盯着父母看,好像怕他们会眨眼间消失不见一样,把他们都盯得发毛了。
顾父顾母不明白他怎么了,想了想,就问他:“今天不是期末考吗?学校是根据这次成绩来进行文理科分班的吧,我跟你爸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复习吧,争取进重点班。”
如果是以前的话,顾阳肯定很听话,认真考试拿一个不错的成绩回来。但这次,他难得没有立刻点头,而是眼底露出了一丝脆弱,坚持说:“我今晚想留下来陪床,护士那么忙,不可能兼顾到那么多人的,不方便的时候我好帮一下忙。”
顾父顾母想着他可能是被车祸的消息吓到了,就没有拒绝,摸了摸他的头,欣慰说:“我们小阳真是懂事。”
顾阳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好孩子,爱学习,听话,懂事,省心,体贴父母,主动帮忙做家务,完全不会惹任何麻烦。不少邻居都很羡慕,说顾家是怎么养出这样一个好孩子,不像自己家那个惹祸精,一天不骂就上房揭瓦。
因为骨折脑震荡,要住院检查,顾阳就回家给父母收拾了衣服等需要用的生活用品过来,提了一个大行李袋。
忙前忙后,终于歇下来了,又坐在病床边安静地看书复习,因此被同病房的病人夸了好几句,说什么重点高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之类的话,顾阳礼貌地回应。
天色暗了下来,到了晚上,住院部熄了灯,昏暗又安静。
顾阳租了张医院的折迭陪护床,因为不大,就有些束手束脚,他侧卧着把脚缩起来睡,但过了好久,病房里的人都睡着了,只有绵长的呼吸声和打呼声。他还是没办法入睡。
不过,他不是因为呼噜声吵得睡不着,他满脑子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像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到了现在,他差不多也能确定了。
掐着掌心的肉,有很真实的疼痛感。
这不是虚假的梦境。
他真的回到了十年前,也真的改变了父母离世的过去,一切都可以重头来过。
这是影视小说里常见的重生,没想到有一天会发生在他身上,太过震惊不敢置信,情绪复杂到他自己都不清楚了。父母活下来,他无疑是高兴的,只是这个改变好像也带来了蝴蝶效应。
他竟然今天就遇到了陆言。而且那人坐在轮椅上,腿脚似乎有很严重的问题。上一世,他遇见陆言的时候,陆言是很健康的,肩阔腿长,气场逼人。
今天碰见的陆言,和他在上一世遇见的,有着明显的不同。现在的陆言更加年轻,温和,平易近人……这么说或许也不太对,前一世,他就听人说过,别被陆言的表象骗了,笑面虎才最可怕,狠厉毒辣,是绝对不能得罪的人。
但陆言在他面前,几乎都是带着柔和纵容的笑意,除了在某些方面有点让人头皮发麻之外,他很难把陆言和别人口中说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上一世,父母意外去世之后,他作为一个未成年人,自然被大伯接管。那时,他陷在悲伤阴影里,走不出来,大伯又一向都嫌恶他,而且毫不遮掩这种情绪。他寄人篱下,活得小心翼翼,心理状态越来越不好,但父母不在,没有人会关心在意他。自此,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整日恍惚,成年之后,大伯就理所当然的把他赶了出去。
他要找出租房,又要打工赚生活费,还要准备高考,压力极大,心神又分散,成绩当然不可能好。最后高考分数出来,只能上个三本,他没有钱,剩下的选择就只有大专了。老师看着他一步步落后,失望又痛惜,但顾阳本人却没有任何情绪。他麻木了,好像什么都无所谓,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城市那么大,那么热闹,他却无处可去。
又是一天下班,磅礴大雨。
顾阳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路上行人来去匆匆,都在这个雨夜里,赶着回去温暖的家。
那一个瞬间,或许是太累,又或许是生病让人变得脆弱了。顾阳突然停了下来,蹲在地上,蜷缩成一团,父母离去的孤寂和悲痛像浓重的黑雾笼罩住他,逼得他难以呼吸。
鬼使神差的,他转头看向了深不见底的江水,漆黑的眼底,犹如一片死地。
大颗的雨点砸在他身上,皮肤都是疼的,只是冰冷让他麻木了,就这么看着江面怔怔出神。
这时,一束明亮的光照射过来,强势地驱散了黑暗,让人微微眩目。
顾阳愣愣地看着地面,一双长腿踏着光徐徐走来。
随即,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要不要跟我回家?”
顾阳慢吞吞地抬头,因为连日加班发烧,反应有些迟钝,甚至连那人长什么样都看不真切。
但家这个字,太有诱惑力了。
让人忍不住点头,更别说他现在烧得意识都有些迷糊。
顾阳仰头逆着光看人,被亮光刺激出了泪水,这样抱着膝盖眼巴巴的模样,更像一只被抛弃的流浪猫了。
站在他身前的男人忽的叹了一声,然后弯腰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一点都不在意他被雨水淋得浑身湿漉漉的。
顾阳茫然又乖顺,一点都不抗拒。
明明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却让他感受到了难得的温暖。
在最绝望狼狈的时候,是陆言出现了,毫无芥蒂的收留了他,让他有了容身之地,给了他一个家。
第3章 考试
陪护了一夜,顾阳睡得并不多,但早上起来的时候,人却莫名的精神,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洗漱好,笑容灿烂的和父母道别,就去了学校,继续参加期末考试了。
顾阳决定好了。
重活一世,父母没事,是上天的恩赐。
这次,他一定要认真好好地活,不让父母失望。
而……陆言,显然和他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次,可能不会像上一世有那么多的交集了。但陆言给他那么多的温暖救赎,一定要找机会报答回去。
顾阳是这么想的,可目前他还未成年,很多事情没办法自主,还是先解决了最迫在眉睫的期末考试。上一世,因为父母的意外逝世,他整个人濒临崩溃,哪里有心思参加考试。但这场考试成绩关乎到分班,占的比重最大,他后面几科没有分数,理所当然就被分去了靠后的理科班,后来上课精神不集中,成绩更是一路下滑。
突然重生回来,还立刻就参加考试,一般来说,是很难拿到好成绩的。
但顾阳并没有太担心。这也是因为陆言。
上一世,他被陆言捡回了家,那时候他连要不要活下去都无所谓了,陆言带他回来做什么,又会不会再把他扔出去,他都不在乎。
所以,他躺在床上养病,也不知道睡的是主卧,家庭医生来来回回,给他打针,和陆言走到房间外面说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陆言进了房间,在床沿坐下,温柔地笑着哄他吃药。
顾阳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也懒得深想,不需要他哄,不在意那是不是真的退烧药,乖乖接过就全塞进嘴里吃了,再接过水杯喝了咽下,沙哑地说了声谢谢。
他浑浑噩噩,睡醒就看着窗外发呆,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但陆言并不这么认为,他似乎很热衷给捡回来的人找事做。
顾阳病好之后,陆言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顾阳摇了摇头。
陆言很有耐心,陪着他聊天,然后问他,想不想回学校念书。
顾阳眼睫颤了颤,好半晌,都没有回答。
陆言就摸了摸他的头,给他安排了好几个老师,让他在家里上课。每天,陆言还会来看他的作业,学习进度如何,考他一些知识点。
因为陆言,顾阳再一次参加高考,上了国内有名的重点大学。
期间有一次,顾阳很困惑问他,“为什么要帮我?你是慈善家吗?”
这话要是让和陆言打过交道的人听见了,恐怕震惊到眼珠子都要跳出来——什么?!你脑子坏掉了吗?!这个魔鬼是慈善家?那我们都是天使了吧?
陆言闻言,也似被逗笑了,弯腰把人搂进怀里,在他头顶亲了亲,含笑低叹:“你怎么那么可爱。”
现在,他回到了高中时期,看见熟悉又陌生的母校。
他忐忑地走进教室,四周扫了一圈,才勉强找到自己的座位。等铃声响起,所有学生都拿上笔袋去各自的考室。他们学校期末考试为了防止作弊,都不在原教室考,而是把学生打乱了安排到不同的考场。
顾阳已经忘记自己是在哪个教室考试了,有点儿慌,四处看了看,终于找到一张熟悉些的面孔,印象中是一个教室考试的,他故作镇定,实际急匆匆生怕掉队跟在了那个同学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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