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喜欢这里。”他说,“可惜我今天是不能带你换地方了。”
听到费天澜明确的态度,夏麒突然觉得有点过瘾。并幡然醒悟。
他确实从进白沙半岛这个镇子起,就有种莫名的不悦。先前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此刻得知费天澜不遮掩的嫌弃,终于有头绪了——费天澜就不是来欣赏这个地方的,他是来挑剔被别人接管后的景区的。
所以,他也潜意识挑剔着。
这真是令人心惊的共情。
而最可怕的是,它发生在自己不能控制的地方。他知道这意味什么。
夏麒为此感到心颤。过了许久,脑子里想起昨天周怀洛又气又急的告诫,感慨难以形容,心情无法名状。他还来不及对那个告诫回应什么,就发现,自己果真正在一面光滑的陡峭斜面上,面临一滑到底的危险。
当危险被意识到是危险,往往已经无可避免、难以阻挡。夏麒在稍晚一些时候,便头一回体会到自己面临的这份危险,具有怎样的锋利。
他们在房间歇下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有人打来电话。费天澜的回答一律是“到了,陈记见,你们先点菜”。这样的电话来了三四个,夏麒听得心里一点一点下沉。到后来就变成某种沉重的下坠,有什么东西闷闷地撞在心底。
他几乎透不过气。
他原本怀着刚刚萌发的、沉默的柔情,颇有小心机地面对费天澜那张床打无聊的手机小游戏。电话逐个打进来,他便闷得受不了,于是翻过身去打。后来干脆不打了。
十一点过后,费天澜歇够了。他换了身衣服,甚至喷了一点点香水。把自己收拾得光鲜帅气,看上去精神奕奕兴致勃勃,和昨天被迫卸任的他判若两人。
“走啦,带你去吃平港方圆百里最好吃的海鲜大餐。”他过来拍拍夏麒。
后者抱着被子没动,也不应声。
费天澜以为他睡着了,又拍了第二下,力道更大些:“阿麒?”
听这个称呼,夏麒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揪了一把,连呼吸都滞了一下。费天澜兴起想逗他的时候用过这个称呼,但平时几乎不用。现在用,真的不是时候。
他听见自己颤颤巍巍地妥协了,随着费天澜手上的力道翻身平躺,睁开眼睛。装作一副小憩醒来的样子。无害,简单,没有任何不该有的端倪。
应着费天澜的话:“哦。”
费天澜可能觉得他这个样子好玩,捏了捏他的脸:“有吃的还这么不情不愿。”
他想躲开,又不想躲。最终没有躲。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据说陈记是白沙湾最好吃的海鲜饭店,名声很广生意火爆。想要保险一点有饭吃,都得预约。因为生意太好了,老板多次说要扩建都没闲功夫落实,最后只能将露天席越摆越多。饭店面对海滩,饭桌一直摆到海堤边缘。
费天澜和他的朋友们订得晚,只得到海堤最边上的三桌。
人数远远超过夏麒的预料。费天澜带他到现场的时候,只见三桌都已经做满七八分,菜也已经上桌,还真是“先点菜”了。不知道是谁眼尖看到费天澜,高声喊“费总”,大家都转过头去打招呼。
夏麒听到一句“生日快乐”。
他吃了一惊:“今天是你生日?”
费天澜偏头看他的眼神里含着笑意:“是啊。”
“……你不早说。”夏麒放低声音,嘟囔道,“王叔也不说。”
费天澜说:“他估计都忘了。我十岁生日的时候,收到差不多三百万的生日红包。老费觉得这样不好,后来再也没让我过过生日。”
他说着,意料之中地看到夏麒在听到金额的时候瞪起了眼睛。便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他其实不觉得三百万有什么,但他知道夏麒会震惊。他就想看看夏麒那个反应。看到了,就心情愉快,把本来的沉重和要去应酬的无奈都冲淡了。
夏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短暂地为有钱人的生活感到震撼之后,干巴巴地补了句“生日快乐”费天澜哈哈笑着,快乐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夏麒微妙地僵了一下,然后撤开一些距离。
他们走到席间,费天澜的位置早有保留,但大家没想到他还带了人。安排在他左边的是林歌,右边是一个漂亮女孩儿。他带着夏麒翩然而至,林歌略有踟蹰,女孩儿纹丝不动。
那女孩儿对自己的位置有着天然的、理所当然的认同。
夏麒看得出那种理所当然的意义。也迅速意识到费天澜也许很快就会在这些人当中找一个彼此合意的结婚。关于这方面,王叔倒是偶尔发表过看法。
那些看法包括谁谁谁的条件如何,和费家或费天澜本人关系怎样,如果结合会带来什么……因为说得太过具体和现实,夏麒听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他既没有自己的感情经验,身边也没什么可参考的范本。
现在眼前看到一个“候选人”了,他才有点模模糊糊的失落。
“哎,费总,来!”林歌冲费天澜招手。
他旁边的丹丹则起身朝他们走来,十分自然地和费天澜打了个招呼,“珊珊迟来,寿星今天够大牌的”,然后轻轻拍了拍夏麒的手臂。
“弟弟,坐姐姐边上来。”
她拉他落座,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的尴尬不自在,且和费天澜只隔了一个林歌。
“你的名字是哪一个’qi’?”她随意地找话题。
上次她只从费天澜嘴里听了一耳朵,就记住了。夏麒心想,她真的很聪明。嘴上乖乖地回答:“麒麟的麒,有点难写。”
丹丹微笑:“是啊,不过好听。”
她刚说完,就有人用筷子敲着桌子,叫费天澜“饭前先干一杯”。
夏麒闻言朝费天澜看去。后者刚刚转开视线,余光与夏麒这一望擦了个肩。彼此都好像知道对方在看自己,又不确切。也无暇顾及。费天澜忙着开酒,一口气六瓶红酒,三个醒酒器,分三桌。
“谢谢大家来陪我过生日,我先干为敬!”
费天澜的酒杯满了六七分,一点也不尊重几百块一瓶的红酒,一滴不剩地干了。
夏麒有点迟钝地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个不得已过的生日啊。那么——他悄悄看了一眼费天澜身边的漂亮女孩儿。
那位也是不得已应付的人吗?
后来整个生日海鲜饭局里,他就记住了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叫陈芝馨,名字温柔典雅。他在饭局过半的时候,就回酒店睡觉了。梦里还梦到这个女孩儿,听到不知道谁说,陈芝馨这个名字一看就透着正室夫人的范儿。
不。
他想。不……
可是“不”之后,又想不出别的话来接,梦里只觉得万分遗憾无奈。
接着,好像梦里又做了个梦,梦到费天澜真娶了这么个正室范儿十足的姑娘,得到了王叔口里计算的那些利益和共赢。而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也难以启齿。眼睁睁看着穿礼服的费天澜挽着面目模糊的新娘远去,只给他背影。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过,他却觉得“失去”的感觉好痛。
这毫无道理,怎么会这样?
他在半醒半睡中感到不解,认为自己消沉得太不同寻常,变得不像自己。失去自控的感觉令人慌张,所以他拼命想醒来。可是任他怎么想睁开眼睛逃离梦境,都撑不开眼皮。迷糊间,梦境滑到第一次见费天澜。
那天飞机上,费天澜也在做噩梦。靠着椅背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僵硬,眉头紧皱,鬓角渗出汗水。脸色苍白,神情中透出痛苦。旁边的人推他,他看上去简直想暴跳了,却无能为力。
那时候,他就想,这个人心事重重身不由己。
原来第一面,他就给他做了身不由己的人设。真是不吉利,真是不吉利啊……他脑子里诸多这样的胡思乱想。这样睡到后来,整个人累极了,终于沉到没有意识的深度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终于被关门的响声惊醒。
费天澜回来了。就像过去两个月里,他经常听到的那样——深夜之中,不太平稳的脚步和不太受控制的动作力道。不同的是,今天在同一个房间里。所以他还能闻到费天澜带回来的酒气,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这一切使他一下子从并不轻松的睡眠中完全清醒过来。他心跳如雷,但一动不动。
房间很大,费天澜打开了浴室那边的廊灯,他这里依然十分昏暗。他默不作声地看费天澜摸到自己的床边,蹲下,小心打开行李箱取出衣服。然后轻手轻脚去浴室,门关上了了,但没有落锁传来落锁的声音,就响起水声。
还知道洗澡,看来没有醉。
夏麒听了一会儿,翻过身面对窗外。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想继续睡,脑子却越来越精神,意识越来越清晰。就这样听着费天澜洗完了澡,回到自己隔壁的床上。
可能是床太舒服了,费天澜发出一声介乎于压抑和释放之间的喟叹。这声音在黑暗中,无端端生出些拨人心弦的色彩来。夏麒听进耳朵里,很快感觉到自己耳根泛起烫意。需要忍耐的冲动随之而来,简直要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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