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瘾不也签了公司?”简灼开口说,他近期愈发觉得所有人看待他都好像有些把事情本末倒置,就算他签了公司也不是为了天天提到成绩就要被全部归因于公司。
那边没有再说话,简灼大概能够知道他们可能并不会对于瘾有这一种“他可以凭什么我不行”的观念,但他会是他们的目标对象,毕竟一眼瞧过来大家好像都差不多,一无所有地往这个行业里栽,没家境没背景,除了一时的头脑发热以外什么也没有。
“我做歌不是为了钱。”简灼抬起一张熏红的脸,试图用认真的口吻说出这句最最令人感到滑稽的话。
那边的人有些上头,听见简灼这种似乎就像是在撇清划线的话一下就有点恼了,“我们都是俗人,就你是艺术家。就因为你运气好走起来了才在这里趾高气扬地说这种风凉话,要专心做歌又不想被别人说‘商业’,要不我们换换?”
“搞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选风险最高的。”简灼说,“大家都过过这种日子当然知道,做的每一份兼职都比这可笑的‘正职’要赚得多得多,你没名气就是没穴走,还不如全职送外卖,可你们不也坚持到了现在?俗不俗的话说来没意思,我们因为同一份喜欢进入这个圈子,最后想要的东西不一样,谁都没有资格去评判别人的追求。勿忘初心勿忘初心,你我初心从来都不是一个,为什么要诽谤我忘了你的?”
“我做歌为了自己开心,管他妈我今天赚多少,说到底我曾经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再不好也不会低出底线。”简灼轻飘飘地站起身来,银链在胸前晃荡,“反正老子还年轻。玩儿呗。”
所有人都盯着简灼,各自揣着各自的心思。有会看气氛的人及时出来打圆场,试图捞回这摇摇欲坠的聚会氛围,说笑声于是又重新叠起来。
还没回过神来,简灼就感觉到自己被拎了后衣领,抬头才瞧见于瘾站起来对饭桌上的人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人家属查门禁查得紧,我先送他走了。单已经买了,你们好好玩。”
于是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挟持着出了包厢,出了门简灼就使劲挣开于瘾,走在他的侧后方,在走廊里大喊,声音震得各个包厢传来的谈话声都戛然而止:“查个屁的门禁!对象出差啦!”
在过往的服务员震撼的视线里于瘾咬了咬臼齿回头扶他,“臭小子酒量怎么这么差!”
他给简灼叫了个车,这个地段晚上排队排得厉害,要等上好一段时间。于瘾去买水,让简灼乖乖在便利店门口等着,出来却完全没抓到人影,四处张望才瞧见简灼一个人跑到前面的步行道口,绵软地坐在一个球形石墩上,背弓得很厉害,一双眼始终盯着来往匆匆的行人看,脸上却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一种微妙的颓废感似乎在这个名字里嵌着火焰的男孩身上蔓延。
“最近没休息好?”于瘾走到他的身后,随口问,又指了指简灼眼下缀着的黑眼圈。
顿了半晌,简灼才低声开口:“我就是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嘛。”
于瘾下意识问他怎么了,但这一次简灼似乎并不是像以往一样在寻找一个倾听的对象,他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于瘾,再重新望向变换的信号灯,彻底把话岔开:“于瘾。我上次看见有人写小说把我俩凑一对了。说是我追的你,操,我他妈当场就吐了。”
“我到还想说呢,别喜欢上我了,麻烦。”于瘾随口说,手机在兜里震,原来是司机已经到了,他正想领着简灼找车,简灼却自顾自地顺着绿灯的潮往前走了,朝他挥了挥手,扔了一句“不想吐到别人车上还得赔钱”。
简灼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抑制住自己的表达欲,每当有人出言按头他如何如何看待说唱时他好像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为自己辩解,有些时候他总会想他是不是其实就是别人说的那样,只是他自己内心始终在自欺欺人地把自己定义为“清高”。但这似乎是个无解的命题,毕竟干这行的就得张嘴说话。
这里离家其实也算是穿对城,他也没那个魄力靠两条腿走回去,他只是莫名地有些不想马上回到那里去。没有周恕琛的话,那家里就只剩下他不断发酵的压抑气氛因子了,弥进空气里浮得哪里都是,贴在黑色的墙面上,落进盛着甜味饮料的杯里。
他想起好像哪里都没找到原来存歌的硬盘,那块黑色硬盘还是他十二三岁的时候在他妈包里摸的,里面装了一些他很早很早以前录的歌,久远到简灼都有点想不清内容了。大概是周恕琛帮他搬家的时候忘拿了,他摇摇晃晃地调了个头,准备回到租期还没到期的旧出租屋里找一找。
手机播歌播到百分之二十的电量,在他毫无安全感的蓝牙耳机里叫了一声,盘算着这老态龙钟的电池耗电速度,于是简灼准备出手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而这时一个电话非常危急地播了过来,简灼眯着眼一瞧,竟然是被他放了很久鸽子的文安。
“喂,小文哥。这么晚了还要上班?”
“简灼,你发来的demo我们都听过了。”那边文安难得地没有走程序地特意寒暄上几句,而是直切正题。
简灼听见他句与句之间的诡异停顿,讪笑说:“怎么了,交了作业不合格?”
那边的文安又顿了片刻:“我之前不是给你说了要把大的概念和主题先拿出来和公司商量商量吗,结果你倒是好一言不合就玩失踪,现在我们的周期又得延长。”
“嗯,所以说是不合格了。”简灼轻飘飘地开口,这酒精好像在某种程度上稀释了他的暴躁浓度,只留下越来越多的虚无。
“公司给你铺了这么长一截路,反响有了名声也奠基起来了,你当然不能随心所欲。”文安又拿出他拿手的大道理,“现在说唱正在处于一个异常尴尬的时期。不比前两年,如今猎奇的目光被各种曝光彻底转移,极速增长的泡沫也是随时要被吹散的样子,顺风车已经不是那么好搭了,你不跟着公司一步一步走就很难到一种高度去,也很难领着中国说唱去往一个更加积极的环境。”
“以前还愿意骗我,现在就直接说必须听从组织安排了。”简灼甚至没力气去质疑,他的脚步仍然迈着,想法却好像被逐渐冰封了。
“我觉得你还是没明白现在的人究竟想要听什么,听你多难受听你多纠结吗?你做这些深沉的来体现自己是有思想的,当然可以,而且也在我们的计划之内,但是不是非要整张专辑都是这些?你看现在那些为数不多的成功歌手他们都有很多共同点,而这一部分的共同点正是我们想要抓住的,就比如说你得迎合市场即时的风向标来适时做歌发歌,你得有一首红到路人随口都能哼出来的轻快洗脑的‘简单’歌曲等等。”
反倒是对着文安简灼一点也说不出“不为了钱”之类的话,因为他能够明白,文安他们从本质上就和自己不一样,他们是商人,而他在选择签署合同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一种不断被包装的商品,他以前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两者之间做好两全,但现在瞧起来似乎这一切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讲不出话来,只留给文安很久的沉默。
文安像是真的被他这种不清不明的态度惹得有些焦虑,只扔给他一句“机票给你订好了,我们见面再说”。
带些秋意的风刮得简灼抖了一抖,他茫然地把叫着忙音的手机往兜里揣。每一次听文安讲话,简灼都难以理解SW真正追求的宏大蓝图,他不清楚SW究竟是真想为中国音乐做出引领性的进步,还是只是想要赚够做领头羊先开矿获得的黄金。
简灼路过医院的时候还驻足看了好一会,好像都能看见周恕琛穿着白大褂进出的身影,可那个身影在他摇摇脑袋就彻底消失了,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够想起周恕琛好像又回深圳去了,说是工作原因,但简灼不清楚周恕琛究竟失去做什么,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完整了解过每天周恕琛除了医生的本职工作以外还在做些什么。
他记得那硬盘好像是放在音响背后的小架子上,周恕琛可能确实容易看漏。简灼坐电梯上了楼,杵在房门前摸了好一会儿的钥匙才把那串钥匙从宽大的工装裤侧兜里找出来,他垂眼找锁孔,却听见背后似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简灼有些迟钝地回头去看,却感觉到后勺穿来剧烈的闷痛,热流从耳后蜿蜒过他的皮肤,世界就像突然被掐了定格,只有绵延的痛感流窜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第四十九章 抱抱
简灼在散碎的刘海下定睛,只瞧见一个身型瘦弱的人握着木棍站在他的面前,身影晕在惨白的楼道灯下,胸口剧烈地起伏。那人在看见简灼泼在地面上的血点时似乎有些惶恐地缩了缩瞳孔,却又用尽气力想要把这些情绪悉数镇下去。
攥准了那人短暂的失神,简灼忍着噬人痛感伸手拽住那人的衣领挥拳打在腹部,又顺势用腿把那人踢倒,他体重轻,有些压不住疯狂挣扎起来的人,简灼皱着眉头一把将那人手里慌张握着的木棍抢了过来远远地扔向一边的楼梯口,木棍顺着楼阶滚落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旋出诡秘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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