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舒然接过手帕，在嘴上摁了摁干净，强行淡定道：“谢谢。”
嘴上细声细语的一声“谢谢”，其实灵魂早已用腾格尔的声音引吭高歌一曲《感恩的心》。
宁涵：“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
“？”乔舒然愣了愣：“我、我吗？我有什么好谢的？”
见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宁涵便开了个头提醒他，“今天改戏的事。”
“哦、哦，”乔舒然恍然，同时又有些尴尬：“您说这件事啊……”
虽说这是义举吧，但毕竟梁简才是他主子，现在他背叛主子，暗通“敌邦”，总有种通贩卖国的感觉。
乔舒然眼神复杂地看向宁涵：大哥，虽然我身在曹营心在汉，但这是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啊，这是要被拖去浸猪笼……不是，是要被当众绑在柱子上接受火刑的呀。
这件事必须澄清，他急忙道：“您别误会，我不是友军！”
宁涵：“………”现在的黑粉都这么直接的吗？
乔舒然话一出口就后悔，这张嘴啊，净会误事！不是友军，难道是敌军？
他连忙补锅，“我的意思是，改戏的事……我也是为了剧的整体效果，没有向着谁的意思。” 他深藏功与名：“所以宁涵哥，您不用跟我道谢。”
请叫我，活雷锋。
宁涵秒懂，这种事情，你知我知，心照不宣。
他抿抿嘴，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想了一下，又问：“那，梁哥没为难你吧？”
“没没没，”乔舒然摇了摇脑袋，故作轻松地笑：“都是为了剧好，梁哥肯定能理解的。”
怎么可能不为难，梁简气得像个着了火的煤气罐，随时能把他给炸死。现在乔舒然活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芒刺在背。
“那就好，”宁涵笑道，“如果梁哥因为这件事为难你的话，我可以帮你说几句好话，反正明天我还有跟梁哥的戏，到时——”
“不了不了，”乔舒然吓得连连摆手。
心想，男神是真天真还是假天真？作为主子的对家，他还要替我说好话？这不等于老板的仇家要帮我求情吗？这不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吗？这不是让我死得更快更惨更壮烈吗？
“您要是帮我去说好话，梁哥可就真为难我了……”乔舒然的脸色像吃了一吨鲱鱼罐头那么难看。
宁涵一愣，“噗嗤”地一声被乔舒然逗笑了，“好好好，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不去不去。”
乔舒然长舒一口气，发现自己好像表现得有点太明显了，又收了收表情。
专业当演员的宁涵，又怎会看不出一个人什么时候是真实表现，什么时候在收敛控制。他见乔舒然这幅样子，禁不住又是一笑。
这个黑粉还挺有意思。
渐渐地，宁涵脸上的笑意从客套转换为真心，作为明星的包袱也卸下了，两个人相谈甚欢。
他们坐着的这个角落有点暗，唯独宁涵的眼睛很亮。
他笑起来眼睫弯弯，眉目生灿，像给这个昏暗无光的角落点了一盏小灯，发出暖黄暖黄的光。
乔舒然扑通扑通的心跳，化作无数蹁跹飞蛾，朝那光扑去。
*
当天晚上，酒店十四层的房间内，宁涵在玩手机。他刷微博的时候，又点进了【宁涵的小彩虹】。
五年来，他总是时不时地就点进这个博。工作上不顺心的时候，拍戏拍累的时候，日常无聊的时候，博里的彩虹屁都能慰藉他。
几分钟前，这个博主刚更新了一条微博——
【宁涵的小彩虹】：
“你目光流盼之际，犹如贝加尔湖畔泛起层层涟漪，撩拨我心弦颤动；
你眼眸绽笑之时，犹如森林篝火丛中升起点点火星，照亮我心底角落。
看过你的眼，方知银河原来在人间汲取过光。”
这段文字没有配图，更像是博主在抒发自己的感受。
宁涵悄悄地用小号点了个赞。
楼下四层的房间内，乔舒然也在玩手机。他刚刚抽空发了条彩虹屁，之后就再也没顾得上刷微博了。
他正忙着看宁涵的朋友圈。
今天傍晚他和宁涵加了微信。是宁涵主动加他的。
他刚开始是完全愣住的，男神要跟他互加微信诶，乔舒然连声音都在抖，“加、加微信？我们吗？”
宁涵浅浅一笑，故意皱皱眉头：“对啊，不愿意？”
乔舒然当场五官僵化，灵魂升天。
其实宁涵也没想到自己会想主动加对方的微信。乔舒然一来是对家的人，二来是他的黑粉，怎么说都不该是微信好友的关系。
但是换个角度想想，一来人家冒着被炒鱿鱼的危险帮了你，打个招呼道声谢，加个微信是最基本的礼貌；二来……
其实也没有二来。
纯粹是他觉得这个黑粉并非之前想象的那样恐怖，聊下来，这人好像挺不错的。大家都是影视圈这一块的，多交个朋友总是没错的，没准以后还有合作机会呢？
宁涵承认自己带着点私心——想把对方黑转路的私心。
他想，说不定多接触一下，多多表达自己友善真诚的一面，大家之间的误会就能散了呢？
毕竟乔舒然之前骂的那些“耍大牌”、“没把心思放在演戏上”、“黑料一堆”，宁涵都觉得挺冤的。
宁涵见他迟迟没把手机拿出来，以为乔舒然是在忌惮梁简，于是笑笑说：“没事，梁哥没加我，即使我们朋友圈有互动，他也不会知道的。”
乔舒然当即就想说，管他梁哥不梁哥的，能加男神微信是我乔舒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吗？！
内心波澜万丈的他镇定地拿出手机，扫了码，添加了好友。
“‘这是一棵柠檬树’，”乔舒然看见宁涵的微信昵称，踌躇着念了出来。
他有点想哭。
这颗柠檬树，一定会枝繁叶茂，开花结果，沐浴着阳光，浸润着清风，生出更多更多的小柠檬来。
“对，这是我，”宁涵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姓宁嘛，所以我的粉丝们就叫‘柠檬’。”
我知道！我知道！哥哥我知道！！！
我我我也是你的柠檬！！！！！ ！
我乔舒然也是你的粉丝啊啊啊！！！
乔舒然抑制住想疯狂点头的冲动，大脑内有个声音在极力控场：“乔兄你别他妈激动了！说话啊！答话啊！爱豆在跟你说话呢！回答他啊！”
对啊，说什么呢？柠檬……
可爱？酸？美白？切片泡水喝？
呆滞了半晌，乔舒然傻傻地开口道：“这个名字真……维C满满。”
作者有话说：
宁涵：？？？
12
宁涵很少发朋友圈，就算发也多是一些风景照。
乔舒然拿着手机，逐条逐条地刷着他男神的朋友圈，在床上癫笑着来回打滚，如同一条翻滚的糯米肠。
他竟然在看宁涵的朋友圈！他何德何能，何其幸哉，能够拥有宁涵的微信！
乔舒然刷别人的朋友圈，多是走马观花，但他刷宁涵的朋友圈，恨不得左手放大镜，右手显微镜，像做学术研究地看，像做阅读理解地看。
比方说这一条——
是宁涵用手机拍的一张风景照，当时他正在希腊爱琴海拍摄海报，从酒店的窗户望出去，蓝色窗帘被海风拂得微微掀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蔚蓝的海在金黄的阳光下粼粼闪耀，一片纯净的海天相接。
宁涵感叹景色怡人，随手拍下这张蓝得纯粹惊艳的照片。
配文：“窗帘是蓝色的。”
乔舒然细细思考，这段话表现了宁涵什么样的思想感情呢？
让我们来仔细分析一下这道题，窗帘为什么是蓝色的……
答：蓝色代表希望，正面衬托了宁涵在当时因为拍摄顺利而明媚灿烂的心情，以及他对今后的事业充满了热切的希望。
正答满分！
乔舒然继续刷着，兴致勃勃。
终于！难得有一张不是风景照。
照片里，宁涵晒出粉丝写的一堆信，装了满满一大箱子，得有几百上千封。
配文：“买了个箱子装心意。”
乔舒然死命捂嘴，可尖叫声还是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哇哇哇——！嗷嗷嗷——！”
如果其他小柠檬也能看见这条朋友圈，肯定也会跟他一样——
全身心都浸在这个甜甜的蜜罐里！用快乐的小脚丫轻快地拍打海浪！跳进装满粉红泡泡的云朵里肆意翻腾！搭乘幸福号火箭冲上天去放心形烟花！
柠檬们那些承载在书信里沉甸甸的心意，都被宁涵一封不漏、逐行逐字地看完，然后好好地珍藏在他房间那个大大的皮箱子里，每天陪着他安眠入梦。
乔舒然在枕头上把眼泪蹭干，继续刷下去。他刷到宁涵几个月前发的一张生活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