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落春情,处处荣秋”。
这是陈荣秋一段时间内的执念:那时他不断提醒自己去忘记,却将这张卡片放进钱包夹层中随身携带;他控制自己不去深思这八个字中的含义,却也会仅靠这两句话一个署名为自己进行短暂的麻痹。
他希望听到晏西槐亲口对他说明这两句话的含义,他想要放下这个执念,让它仅仅成为一个能够纪念的回忆。
晏西槐或许不清楚其中的一些内情,但陈荣秋将它从钱包里拿出来,本身就能够说明一些东西,更何况晏西槐本人在写下这两句话的时候,心情也并不如他的字迹那样稳定。
卧室里的音响发出一声轻响,紧接着,一段旋律缓缓流淌而出。
晏西槐说:“圣诞老人为它准备了一首歌。”
陈荣秋看他一眼,弯了弯唇角,暂时没有说话。
三十秒左右的前奏过去,一道极富辨识度的嗓音如同叹息一般唱道:
Each time the wind blows
I hear your voice so
I call your name
……
“老师,”陈荣秋突然道,“我想听你亲口说。”
歌手依旧深情唱着:
I hear your voice now
You are my choice now
The love you bring
Heaven’s in my heart
……
晏西槐叹息一声,他垂眸与陈荣秋对视,眼角有几分无奈,眼中却全都是他。
陈荣秋抿住唇角的笑意,认真地看他。
随即,晏西槐低沉而柔和的声音响起,与歌手独特且华丽的嗓音重合。
I just can’t stop loving you
I just can’t stop loving you
And if I stop
Then tell me,just what will I do*
……
歌声仍在继续,但没有人再去关注其中的歌词。陈荣秋抬头吻在晏西槐的唇角,而后笑着印上他的唇。
“晏教授,”他轻声说,“你这样似乎有作弊嫌疑。”
晏西槐于是笑了,刚才歌声响起时的那一丝不自然只是错觉,目光深处有辽阔如海的温柔。
“那个时候没有过多考虑,”他亲了亲陈荣秋的耳垂,“只是希望你知道,落款这个人没有一刻不在想你。”
陈荣秋伸手抱紧他的教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湿润了眼眶,唇角的弧度却怎么都压不下来。
“好。”他笑着说,“我知道了。”
处处荣秋,处处荣秋。
当我试图不再爱你,我才发现,你早已融入我的生命。
第二十五章
次年四月,N城。
依照计划,晏西槐回到Y大,进入毕业季的繁忙工作当中,也抽出时间和陈悦然见了面。
小侄子春节没有回国,但在与家里视频的时候见过了晏西槐,对晏教授的身份转变接受良好,如今见到真人,也没带卡壳的,直接叫了“晏叔”。
晏西槐淡定应声,把手上的东西递给他,说:“见面礼。”
陈悦然接过来,也没客气,道过谢拆开,发现是他眼馋了很长时间的一块表。
“这东西我根本订不到,”陈悦然惊喜道,“谢谢晏叔叔!”
这称呼让晏西槐不由自主想到海那边另一位陈同学,他笑了一下,说:“不用谢我,是你小叔的主意。”
陈悦然随口道:“谢谢您就是谢我小叔嘛,一样的。”
晏西槐闻言唇边笑意加深,抵达B城后让他直接把表戴上,而后掐着点到了F大附近的的一间小咖啡厅。
陈悦然随晏西槐来B城,就是为了见晏西槐今天约了午餐的人。为此他着装正式,加上腕间那块表,看上去更是严肃而认真。
晏西槐进门的时候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用长辈的语气道:“别太紧张。”
陈悦然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Y大经济学教授约克,严格来说曾经也是晏西槐的导师之一,如今在F大进行一个合作项目的收尾阶段,晏西槐受邀参加今天下午的研讨会,就与约克约了午餐,时间四十五分钟,陈悦然有十五分钟的时间与对方交流。
进入第二学年,他需要选择一名经济学方面的导师,机会凑巧,晏西槐把情况说明,问他是否同行的时候,陈悦然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作为学生助理,他跟在晏西槐身后,听对方介绍了他的名字,就礼貌地同已经抵达的约克问好。
晏西槐来之前没说其他的,只道午餐时他会同约克聊一些研究课题,陈悦然很明白,晏西槐只不过带他随行,却不会替他说些什么,端看他自己能得到怎样的机会。
午餐时间在两位教授的交谈中过得飞快,约克教授与陈悦然短暂交流之后,让他一周后与自己联系。陈悦然很高兴,晚上回到家后想了想,也给陈荣秋去了一个电话。
国内正是上午,陈荣秋的声音中却有几分疲惫,陈悦然说完今天的经历,发现他小叔的状态有些不对,就有些关心地问怎么了。
像是被小辈担心没反应过来,陈荣秋顿了一下,笑道:“昨晚没休息好,没事。”
陈悦然就没多想,还暗暗打趣了两句晏西槐还有两个月才能回去,被陈荣秋不痛不痒地将话题带了过去,又勉励了小侄子几句,才结束通话。
电话这头,师兄道:“连你小侄子都瞒着?”
“下意识的反应了。”陈荣秋收起手机,想了想,说,“确实没有必要瞒着他。”
师兄说:“你太在意这‘惊喜’了。”
他随口道:“但是话说回来,如果你嫂子在B城的时候我也到了B城却不和她说一声,那么我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陈荣秋就笑了,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一晚而已。他晚上刚从B城回来,现在还在研究室里,我不想匆忙中去见他。”
师兄:“……”
师兄说:“上回你来的时候可是毫不犹豫就去了晏教授上课的教室。”
“……今时不同往日。”陈荣秋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无奈又好笑,“您能别埋汰我了么。”
“行。”
陈荣秋整个人感觉上轻快了许多,师兄看在眼里,也替他高兴,不过高兴归高兴,有捉弄小师弟的机会,自然也不能错过。
“让陈悦然也过来吧,”师兄说,“我请他喝酒,无酒精的。”
陈荣秋好笑道:“我真不至于今晚偷偷跑去找晏大教授。”
师兄说:“有你在他不敢来?”
陈荣秋:“……”
陈荣秋拿出手机拨了个号。
陈悦然刚跟陈荣秋通完话没多久,接起电话的时候声音还有些迷茫:“小叔?”
陈荣秋说:“知道‘共和国’吗。”
“啊?”陈悦然半点不在状态,“您指哪个?”
“能看见塔楼那酒吧。”陈荣秋说,“你谢叔要请你喝汽水,收拾收拾过来吧。”
陈悦然:“?!”
陈悦然:“小叔您这是?”
陈荣秋说:“过来就知道了。”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别四处乱说。”
“明白。”陈悦然这会跟上了节奏,“我绝对不告诉晏叔。”
挂断电话,陈荣秋看了他师兄一眼,随后同师兄一前一后进了“共和国”。陈悦然来的时候,两人正聊到师兄的小女儿。
师兄说小姑娘还记得陈荣秋这个叔叔,陈荣秋很高兴,向师兄询问小姑娘的喜好要给她准备礼物,眼神也不自觉地温和起来。
陈悦然走向他们的卡座时,正好听见他谢叔答了一句乐高,又问背对他来的方向坐着的小叔:“你们没有想过领养一个孩子?”
陈悦然一挑眉,脚步顿了顿,就听见他小叔似乎是笑了一下,而后道:“我的人生计划里没有这一环,他也一样。”
又道:“站在那发什么呆呢,悦然?”
陈悦然看了一眼金属隔断反射出来陈荣秋看向自己的目光,摸了摸鼻子,在他小叔身边坐了下来。
“不是……”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小叔您怎么来的?!”
陈荣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N航350号,坐飞机来的。”
师兄在他们对面笑了一声,当真给陈悦然点了一杯汽水。
陈悦然:“……”
陈悦然说:“我明白了,您瞒着晏叔过来肯定是有大事要办,是求婚还是庆生,有我能帮上的您尽管说!”
晏西槐的生日在五月初,教授信息栏里写得很清楚。
“不用套我话,”陈荣秋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我来结婚,这忙你恐怕帮不上。”
陈悦然:“……啊?”
陈荣秋拦住了他拨电话的手,哭笑不得:“做什么。”
陈悦然说:“……打电话给我爸。”
陈荣秋扔给他一包烟弹,拿过他的手机放在桌上:“还喜欢吗?”
他示意陈悦然手腕上那块表。
“那是当然。”陈悦然嘻嘻一笑,取出电子烟,把要向他爸确认消息的事抛到脑后,“小叔您多了解我啊。”
“那行。”陈荣秋点点头,“帮你小叔一个忙。”
……
清晨七点,晏西槐关上门,提着电脑走下楼梯。
他今日穿着稍显正式,下到二楼时,不经意往陈悦然住处那扇门望了一眼,随即神色平静地离开公寓楼,往研究室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