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镜前的周永逸回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说法:因为一个人对你好你就和他在一起,那不是喜欢,只是被感动了而已。时间长了肯定要后悔。”
谢开言没说话,但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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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项往去“巡视”他的俱乐部,他招手把一个员工叫到身边:“这几天怎样?”
“挺好的。”员工跟在他身侧,像播报新闻一样,把近一周俱乐部里发生的大小事宜跟他说了一遍。
基本上就是某个富二代分手了、某人带了个小明星过来、某人和某人正在搞暧昧这种八卦新闻。
“那个新面孔是谁?”
偏厅里有一群年轻男女正在玩游戏,其中有一个人项往看着眼生。
“是小逸的同学,前几天来过一次,今天是他第二次来。”
项往点头:“我过去看看。”
他走进偏厅:“你们在玩什么呢?能加我一个吗?”
“加啊!项少要下场,怎么能不加?”大家热情地招呼他,给他腾位子。
项往当然不是想玩游戏,他是来替徐赞打探消息的,他和大家边玩边聊,努力把话题往王可久身上扯。
有个外号叫肥鹿的阔少向大家分享了他知道的消息:“他入了外籍,名字也改了,现在叫王庭。”
“哎呦,改头换面了啊,他又没被通缉,用得着这样吗?”
“他家刚出事那会儿害怕呗。”
王家刚出事时,风声鹤唳,像是一家子都要被抓起来了。
不过后来还是没事——至少人没事,财么,肯定损失了不少,只能看开点了。
“他经历很丰富啊,够吹半辈子的了,你们谁和他熟?把他叫过来玩啊。”项往故意不问王庭现在在哪儿,以免显得自己过于关注对方。
“我去问问。”接茬的还是肥鹿。
项往打听到了消息,便找机会撤了,走之前,他把在游戏中赢到的钱分给了陪玩的玩伴们——也就是在场的陪客人们玩的几个俱乐部员工,其中包括周永逸。
下班后,周永逸清点他今天的收获,有三千多块。
谢开言看着周永逸轻快地数完钱,又看着他把钱叠了两次,然后塞进裤袋里,裤袋被撑起一个饱满的弧度。
“这算是小费吗?每次都有这么多吗?”
谢开言回想他第一次跟周永逸去俱乐部的情景,周永逸应该没有拿到这么多钱,不过也不确定,因为上次他被俱乐部的豪华程度给震恍惚了,没顾上周永逸,而且周永逸也没有当着他的面数钱。
“今天不算多。有一次他们还洒钱呢——因为觉得我们撅着屁股拣钱很好笑。”周永逸耸肩,“我是无所谓的,只要有钱拣,天天撅给他们看都行。”
“是啊。”谢开言附和,“我也愿意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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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桥别墅由四栋老建筑组成,建筑坐落于花园中,花园面积是建筑面积的五倍,树木欣欣向荣,草坪生机勃勃,空气清新,环境优雅静谧。
徐赞想知道自己是否选对了地方,他没有直接问,而是说:“你知道福云山下的山水田园吗?”
蓝天然点头。
“比这如何?”
“都不错,各有千秋。以前偶尔会去山水田园住几天。”蓝天然说的以前是三年多前,后面他出国了,就没有再去。
徐赞笑道:“我偶尔也会去福云山住几天,但我去的是去山上的福云寺。”
蓝天然看向他:“你信佛?”
徐赞摇头:“只是想静心。”
“有用吗?”
“有点用。你呢,心烦时怎么处理?”
“跑步。”
“很健康啊。”
“我跑到过晕倒。”
“……哦。”
两人步入餐厅,在靠窗的座位上坐下。
“你看好我们公司吗?或者说,你看好你们这个收购项目吗?”徐赞用带点儿玩笑的口气问。
“我看好你们公司,但不看好这次收购。”
“哦?”这不是矛盾了吗。
蓝天然解释:“你不缺钱,也不急着赚钱,所以你不急着卖掉公司,这样的话,后期谈判会很艰难。”
徐赞诧异,笑问:“为什么说我不急着赚钱?”
“因为你有钱,你名下有很多资产。”
“你们调查我?”徐赞语气中的笑意消失了。
“肯定会调查的。不过,我以前就知道你不缺钱。”
“哦?”
“这几年我在国外的金融公司工作,前年我去雅州出差——参加一个科创会议,我注意到几家发展得不错的公司,想和他们合作,就和他们深谈了一下,结果发现你是他们共同的投资人。”
徐赞笑了下:“这么巧吗。”
大二退学后,徐赞离开明城去了雅州。
刚去时,他一穷二白,又要吃饭又要还债,需要找一个能赚快钱的活儿,正好他懂一项高新技术:电脑网络,就被人拉去了做灰色生意。
当时他年纪小,刚经历重大打击,对生活失望透顶,对世界满腔愤恨,觉得怎样都无所谓,所以就毫不挣扎地坠进了社会大染缸的深处。
他做过盗版网站,组织过网络刷单,也搞过各种网络咨询。
有一次差点把人忽悠去中亚地区买油田,那是几亿的大单子。
——这个单子没做成是好事,要不等过几年后,人家发现油田质量不行,找人来套他麻袋还是小事,把他剁碎喂狗都有可能。
那几年,最赚钱时,钱就像水龙头里的水一样,看起来永远不会断。
很多同行就一直开着水龙头,不舍得关,最后就把自己淹死了。
徐赞今天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主要是他运气好,收手收得早,其次是因为他胆大心细,能准确判断什么生意能接什么生意不能接,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招惹。
例如,项往也曾是他的客户,但他在聊天时发现项往家有人从政,就果断地放弃了从他身上薅羊毛。
至于投资方面,其实徐赞当初在雅州投资了很多小公司,但是商场残酷,幸存下来的公司不多,做大的只有三家,这三家公司都发展得很不错——其中一家正在准备赴美上市,不出意外的话,上市后应该能给徐赞带来非常喜人的回报。
“你是前年去雅州出差的?可惜那时我已经回明城了。你这几年在国外怎样?”徐赞问。
蓝天然卖掉公司出国大约是三年半前的事,徐赞现在这家公司创立还不满三年,两人一出一进相差七八个月,所以没机会在业内碰面。
直到现在。
蓝天然略显迟疑,徐赞几乎以为他又要问自己“你具体是问我哪方面怎样”,但是没有,这次他直接回答:“还不错。”
然后就没了。
徐赞笑问:“你和别人也这么聊天吗?”
蓝天然摇头:“我准备了一套固定答案。”
徐赞:“……”
听对方的意思,似乎自己还享受了特殊待遇?
徐赞看入蓝天然眼中,什么也没看到。
果然是错觉吧。
少年时期的蓝天然不擅与人沟通,沉默似水,但毕竟年纪小,偶尔还是会泛起磕磕绊绊的小浪花。
现在就不一样了,整个人看上去如同静水深流,只余表面上的波澜不惊,看不到底下是否暗藏激流。
“既然你不看好这次收购,那你为什么还要参与进来?”徐赞把话题导向正事。
“我刚才说了,我看好你们公司。你们公司有很大的发展潜力,而恒盛有钱有资源,可以帮助你们发展得更好。”
这意思是:谈不成收购,还可以谈投资。
徐赞笑道:“你是说,你能帮我们找到适合的盈利方式?”
上次蓝天然送他回家时,就提到过盈利的问题,原来是在为今天做铺垫。
“是的。”蓝天然道,“恒盛旗下有视频、购物、旅游等平台,这些都是你们需要的资源。国内类似‘行者’这样的软件有很多,但都没能做大,究其原因,就是缺乏资源支持。”
徐赞看着蓝天然:“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蓝天然愣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徐赞笑道:“你现在都会还价了。”
蓝天然刚才说“行者”这样的软件有很多,这是“贬损压价”的策略。
徐赞提起往事:“我们高中时上户外课程,作物价调查,要自己去市场上买东西,你完全不会还价的,人家要多少你给多少。”
蓝天然闻言露出了一点笑容,他的眼神飘到空中,回忆道:“那是高二上学期的一个活动。”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全班同学像放假了一样开心,大家被分成几个大组,大组又被分成小组,大家热热闹闹地去完成各自的任务。
蓝天然被落下了,一个人拿着一张单子在集市里买东西。
徐赞路过:“你买错了。”
“嗯?”
徐赞指给蓝天然看:“去换吧。”
“哦。”蓝天然应了,但是不动。
徐赞怀疑他无法向人家摊主开口说要退换货,便说:“走吧,我们一起。”
蓝天然迟疑:“我们不是一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