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大王爷接下来在江南的日子,那简直就是纸醉金迷、放浪形骸、风流恣肆、欲罢不能……收钱收到手抽筋,儿子再也不用担心我败家了。差不多整个江南官场、商场都知道了,中荣郡王是个好说话的,只要有银子有面子让他能交差,这位爷什么都不管,也什么都敢答应。
一转眼就是半个多月,贾赦这天又接了不少帖子,又一股脑抱给老皇帝去汇报。老皇帝随意翻了翻便扫到了一边,目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了贾赦几眼,“恩侯这些日子过得可好?听说,连秦淮河畔的花中魁首也对你慕名而来,有没有让恩侯你乐而忘返啊?”
这人啊,若是疯玩久了,就容易把心玩儿野了。贾赦现在的状态,就介于野与不野之间。不过,老皇帝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清醒,使劲扑棱着脑袋表忠心,“怎么可能?皇上,微臣一直遵从您的吩咐,吸引着那起子混账的视线,不敢有丝毫懈怠啊。”赦大王爷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老皇帝不过是看贾赦太过轻松,反倒是他在忙个不停,心理不平衡之下敲打他一下。不过越想越生气,明明他才是皇帝,是给人派差事的人,怎么到了贾恩侯的头上,全都反过来了?老皇帝从来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心里有气就必须要发出来,于是……
即便知道撅着嘴有碍形象,赦大王爷也顾不上了。任谁被敲着脑袋一顿骂,心情也愉快不起来。而且他总觉着,皇上骂他就跟骂儿子似的,他不想有个不比自己大几岁的爹。。。可是他又不敢抗议,只能让自己的嘴越撅越高,一直高到老皇帝也忍不住看着他笑起来。
“行了,我又没用什么力气,看你委屈得跟个小孩儿似的。明明是你的差事,朕都替你干了,说你两句你还不高兴了?”老皇帝觉得好笑,跟哄儿子似的还伸手替他揉了揉,“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这些帖子也不必再理会。这两日你安生在家呆着,朕还等着你再给朕张牙舞爪一回呢,好好养精蓄锐去。”
那差事还不是你派的,赦大王爷嘴上不敢说,只敢在心里嘟囔。明知道他是个没啥本事的,还派给他些不能胜任的差事,到最后还不是得自己操劳,简直就是自作自受。不过脑门儿被龙爪子揉过之后,贾赦又莫名地开心起来,眼看着嘴角就往上翘起来。
两日后,在扬州盘桓了近一月的中荣郡王终于打算走了。由于双方已经达成了互助协议,江南的官员和盐商们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欢送宴会,而地点就选在颇负盛名的“国色天香楼”。此次,不光是扬州本地的官员们捧场,江南数得着的官员几乎是倾巢而出。可算把这位爷送走了!
赦大王爷虽然在某些方面很好说话,可那是有无数金银垫底的情况下。这杵在江南跟个无底洞一样的,时间长了谁受得了?!只要能赶紧把他送走,哪怕年底再多加半成盐税也认了。反正这对他们不过九牛一毛,而且就这一年,他们扛得住。
“诸位厚谊,赦在此敬谢了。”赦大王爷高居主位,举起手中杯道:“赦此次到扬州,乃是为圣上办差,有劳诸位鼎力支持,实在感激不尽。只此行交到的朋友,赦便不虚此行。来来来,请诸位满饮此杯,以祝吾等友谊长存。即便他日赦在京城,也不会忘了诸位的情谊。请!”
贾赦参加过的宴会不少,比这规模的也很多,但是以他领衔祝酒的却还是第一次。往日总是参与者,这次成了领头羊,赦大王爷有些小得意,不由自主地挑着眉去瞟在他身边的皇帝。对他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儿,老皇帝简直不忍直视,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场下的气氛也很热烈,大家都很给中荣郡王面子,纷纷饮尽杯中酒。于是,被贾琏称作“一杯倒”的小药瓶成功建功,再次帮他便宜爹放倒一大片。。。不过,上一次是意外,而这一次就是预谋了。在皇帝陛下的亲自指导下,赦大王爷再次上演了绝杀!!!
躺倒了一大片,凌乱了林如海。作为现场唯三“活”着的人之一,探花郎难得抛却形象,张大了嘴瞪向大舅兄,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僵硬来形容。这是几个意思啊?大舅子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目录 第五八回得差事如海真苦逼人比人羡煞探花郎(1/2
国色天香楼里,赦大王爷在躺倒的“尸体”之间窜来窜去,丝毫没注意到妹夫越来越惨淡的脸色。林如海都有些绝望了,看看这被放倒的里面都有谁——两江总督,从一品;江苏、浙江、安徽三省巡抚,正二品;巡盐御史,正三品;两淮盐运使,从三品……探花郎眼前一黑,数不过来了。
而且,这些人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其本人,还有其背后错综的家族、派系。将这么多势力一箩筐都得罪了,他这个大舅哥到底想干什么啊?!还有那些盐商,掌握着大半个庆朝的盐业,可以说他们集体在江南跺一跺脚,就能让京城的紫禁城都晃一晃。现在大舅兄将人全放倒,后面想干啥?
其实这些在林如海看来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为什么贾赦不把他一起放倒,难道是想要他帮凶?哦,不!探花郎勉强稳了稳心神,脑子开始飞快地计算,怎么才能把自己摘出去。他跟贾赦虽然是姻亲,可绝没有亲到要有祸同担、你死我不活的地步。
略稳下来之后,林如海就感到来自身旁的注视。可等他抬头去看的时候,就只见贾赦口中那个贾琏座师李先生,正笑呵呵地摇着扇子,目光追随着贾赦。面对这样的场面还能处变不惊,不是这人城府太深,就是此事的参与者。林如海心中一紧,又有些拿捏不定今天的事了。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他没想到的。
虽然京中传来消息,皇上不在宫中下江南了,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并没能探明皇上的行踪。难道,贾赦做得这一切,都是得到皇上旨意行事的?林如海沉吟一会儿,暗自摇了摇头。当今圣上素来仁厚,对官员多有宽恕,若非罪大恶极之辈,并不会下死手,更何况是如此大面积的。
那就是说,这一切都是贾赦在自作主张?可是也不对,他对贾赦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人不是个胆子大的,绝不敢做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来。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探花郎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眼前五颜六色地看不清楚人模样,耳边噼里啪啦地电闪雷鸣……
“皇上,快来看,快来看。”贾赦蹿到一个肥头大耳的盐商旁边,揪了揪人家的头发,十分欢快地招呼,“我跟你说啊,就是这个家伙最多花样了,比他有钱的也有,可就他玩得最讲究了。我听说,去年盐商往钱江潮里扔金叶子,就是这人先搞出来的,引起后来诸多盐商效仿。”
贾赦戳戳那盐商猪头一样的脸,又蹿回老皇帝身边,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我还听说啊,他们过阵子准备在瘦西湖摆夜宴,不点灯全部用夜明珠照明呢。还有啊,琏儿的那间铺子,不是在金陵也有一家嘛,这货竟然敢在琏儿面前砸银子,想要入股呢。”其实,后面的告状才是重点吧!?
这事老皇帝倒是第一次听说,戏谑地勾起了嘴角,“那他可是踢到铁板了。你那个儿子,面上看着斯文温润,其实一肚子坏水,折腾起人来更是心黑手狠,可有的他受。”这话说的,就差给贾琏挂上个‘斯文败类’的称号了,偏偏又能让人听出其中的偏爱。
“那是,他也不看看那铺子后面站着谁。”赦大王爷直接将之当成了对儿子的夸奖,觍着大脸有些得意忘形,道:“还是琏儿办事有谱,当初那店一开起来,就送了三成份子给您。我当时还觉得太多,现在看来是物有所值啊。皇上,您真是太给力了!”这词儿是跟儿子学的。
闻言,老皇帝面上笑容微僵,‘啪’地合上扇子敲在这货的额上,“朕不觉得这是夸奖!合着你们父子俩扯着朕的虎皮做旗,居然还敢心疼那么点份子。贾恩侯,你是不是觉得朕最近对你太纵容了?”这货什么都敢说,也不怕人听见参他一本,真是的。
大舅哥在跟个男人‘打情骂俏’已经不能震惊林如海了,他完全沉浸在一个事实里——皇上,贾赦方才冲那人叫了皇上……这说明什么?即便是脑子反应再迟钝,林探花也明白一件事:大舅哥就是眼再瘸,也不可能认错皇上。那就说明,眼瘸的是他,皇上当面都没能认出。
噗通一声,林如海不是跪根本就是砸下来的,以头怆地叩首,“臣林海叩见皇上。”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林如海现在已经乱了,彻底乱了。往那儿一跪,嘴唇开合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恭迎皇上?请皇上恕罪?说什么都是错。
“林爱卿请起。”老皇帝把贾赦拉到身后,让他老实坐着,才微眯着眼睛笑道:“朕不请自来,还要多谢林爱卿多日来的款待。朕此番携恩侯前来彻查江南盐政,得爱卿助益良多,实在让朕心甚慰。爱卿久在江南为官,不如就过来协助恩侯处理善后事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