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分家之后的第三天,贾政夫妇并贾珠两口子就搬出了荣禧堂。贾赦没急着搬进去,免得被人说眼皮子浅。他请人算了一个黄道吉日,五日前才正式搬进荣禧堂。为了表示庆祝,心情巨好的赦大老爷在府门外摆了粥棚施粥施米。受益者不仅应该感谢赦大老爷,也应该谢谢默默用自身愉悦贾赦的政二老爷。
二房近日来比较沉寂,一直处于积蓄力量的状态。从家里这一次的变故中,贾珠充分认识到了权势的力量,一改往日的风淡云轻、淡泊名利。他开始对权位有了强烈的向往,开始更加刻苦地攻读,秉持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科举大业中去了。
从父母到妻子,没有人阻拦他,反而都全力支持。贾珠原本就没养好的身子,怎么经得起他一天近十个时辰的折腾,很快就形销骨立起来。可却没人注意到,或者注意到了也没在意。本来嘛,科举就是一件辛苦的事业,不投入大精力是不可能出成绩的。
孟子曾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他们坚信,贾珠现在就处于这样的阶段,他最终会取得成功的。况且,贾珠现在还不到二十,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吃些苦不算什么,此时不用功何时用功?
贾政自搬到梨香院,就再没进过王夫人的屋子,整日里都宿在赵姨娘金钗儿的房里。虽然赵姨娘怀着身子,可架不住人家温柔小意能放下身段讨好男人,贾政是越发喜欢她了。甚至,从王夫人的嫁妆里挑了几样好东西,当众送给了她。一时间,二房里赵姨娘风光无两。
被丈夫这样“啪啪啪”地打脸,王夫人直接将卧床不起的时间延长到未知。那天她刚回去,贾政果然就冲她讨要那笔六万两的银子。可她哪还有啊,只好向贾政哭诉,东西都被大房抢走了。谁知贾政根本不信,或者信了却没胆去找大房要,却硬是从她这里弄走几大箱嫁妆。
王夫人气得不行,想往娘家诉委屈,希望哥哥王子腾能为她做主。可没想到这回被贾政抢了先,他一从贾赦那里拿到王夫人放印子钱的凭据,立刻就去找了王子腾,一番密谈之后,王子腾捏着鼻子答应了一些条件,将这事压了下来。他不答应也不行,除非自家女儿不用嫁人了。
就因为这个,王夫人派去的人连王子腾的府门都没进去,王子腾指派人传了句话回来,“好自为之,莫拖累娘家,否则……”。他没说否则怎么样,但王夫人能想得到。为这个,她又气得喷了口血。但痛定思痛之后,王夫人彻底平静了,整日里吃斋念佛,好像真成了菩萨一样。
“有件稀罕事,跟你说说?”贾赦摸摸鼻子,放开迎春被揉的红彤彤的小胖脸,当笑话一样说道:“你二叔,终于舍得离开坚守了十五年的工作岗位,小小地升了半级。现在正六品工部主事,已经升迁为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了呢。你说这事稀罕不稀罕?”
“这有什么稀罕的。您也说了,他都做了十五年的六品官,比我年龄都大了,小升半级还不正常。什么时候他能直升一品大员,那才是稀罕呢。不过……”贾琏抱着小猴子蹭蹭了,听她软软地喊一声哥哥才满意地塞块糖给她,“这时候升官,是不是王子腾使的力?”
“怎么不是他。我就说老二是个假正经,那天给了他那些凭据,我就派人盯着他,想看看他会怎么做。结果,他连犹豫都没有,就直奔了王子腾府上,带了半个时辰才出来。你说说,王子腾摊上这样的妹妹妹夫,是不是倒霉催的?”贾赦端着新换的茶水,眯着眼轻撇茶叶。
“您还不是有这样的弟弟弟妹,跟王子腾都是一挂的。”贾小琏一边拽着迎春的小辫子,一边淡笑着吐槽。
第二六回话随缘大士留警言为安全贾赦揣装备
荣庆堂上房里,听说小儿子升官了,史太君相当开心,抱着贾宝玉使劲儿亲了两口。哪怕只是小小升了半级,可这说明上峰已经注意到贾政的才华了,史太君相信,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小儿子一只被压在六品的位置上,这是史太君的一块心病,现在算是除去了。
贾政并没有亲自前来报喜,那样会显得他不太矜持。这一次小升也算让政二老爷扬眉吐气了,前些日子总被贾赦抓着自己不升官的事挤兑羞辱,现在看他还有什么话可说。而且,他已经跟王子腾谈好了,大舅哥会全力支持他,日后的职位只会更高。
王夫人手里攥着大哥王子腾的亲笔信,觉得整个世界都变灰了,恨不能见谁都咬上两口。王子腾对于贾政威胁自己的事情很恼火,这一次为了自家女儿就捏着鼻子认了。但,他可没打算一直妥协下去。他信中明白说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贾政若是敢蹬鼻子上脸,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
想想自己被大房抢走的私房,被贾政要去的嫁妆,再想想自己现在举步维艰的处境,王夫人不禁恨从中来,念多少经都不得平静。她大半辈子的努力,就这么全泡了汤,就连娘家也靠不住了。她不怨自己做错事,只怪旁人都跟她作对,都给她添堵,让她不痛快!
只是,她还没有万念俱灰,贾珠、元春、宝玉这三个儿女就是她的希望。等到贾珠高中状元,等到元春直上青云,等到宝玉长大成才,这些儿女就是她的依仗,是她日后报仇雪恨拿回属于自己东西的资本。王夫人黯淡的眼神慢慢明亮起来,她微阖上眼,端正地坐好开始念经……
当前京城里的第一大事,便是皇上的万寿了。从地方上来敬献寿礼的队伍络绎不绝,各地驻京的会馆也被挤得满满当当。京城里的各种铺子生意都爆好,贾琏的小店也跟着狠狠赚了一笔。许多外省来客都慕名而来,大肆采买起来一点也不手软。当然,贾小琏宰起人来更不会手软。
不过,他现在没工夫为生意好而开心,反倒有些阴沉地皱着眉头。任是谁,自己的书房里突然冒出一个癞头和尚,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太好。更何况,一看和尚这个造型和出场方式,贾琏还能不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从抽屉里摸出一块玉跑过去,贾琏挑眉问道:“你来找它?”
自从他给了小猴子一块通灵宝玉之后,他就在等着那一僧一道的到来。可直到他弄得通灵宝玉都快成邪玉了,和尚道士也没见影儿。原本,他都打算放弃了,这和尚却是找上门来了。
不找它找你。心里这样想,嘴上却没敢这么说。癞头和尚接住通灵宝玉,又放回贾琏面前,笑呵呵道:“这蠢物能够得到施主的青睐,也是它的大福气,贫僧不敢耽误这份机缘。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亦有变数,施主既来自异世,当是这世界的变数了,一切就当随缘便是。”
“随缘?”贾琏勾了勾嘴角,盯着面前笑得有点狗腿儿的和尚。这话说得有意思,从来都只有生怕外来者干扰世界走向的,他却叫自己‘随缘’。这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可以随意行事,就算把个红楼故事弄得崩坏到底也无所谓?这个和尚,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不错。施主,此间世界乃是一处历劫的所在,施主既然来到这里,也是机缘。既然是机缘,那随缘而行便是。”和尚很想把自己弄得高深莫测一点,可是他又总是心虚,说出来的话就有些不伦不类,“施主,贫僧只是来见一见变数,这就告辞了。”
说完一转身,眨眼间就不见了影子。贾小琏有些郁闷,这和尚来,来得莫名其妙;走,走得更加莫名其妙。谁能告诉他,这位茫茫大士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来看一看他这个异世之人?来给他相相面,然后告诉他随意玩,把红楼玩崩了也无妨?
又去看那块被留下的通灵宝玉,意外地发现下面竟压了半张破破烂烂的黄纸,上面有几个字迹,并一两团油乎乎的指印。贾琏拈起来细看,上面竟是一行簪花小楷,“万寿夜事起,慎。”愣了一下,贾琏将纸片烧掉。
随着圣上万寿的临近,京城除了更加热闹之外,气氛也日渐诡异起来。前一阵还争得头破血流的大皇子和太子,忽然就消停下来,人前人后地表演起兄友弟恭来。甚至,两人还提出要彩衣娱亲,将大大小小的兄弟们都叫到一起,要排什么舞蹈,在万寿节大宴上表演给皇父。
宇文祜被叫出来的时候,那真是一头雾水。他本来正纠结于自己的小心思,对外面的事情便没有过多关注。另外,上次听了贾琏的话,他反省之后也觉得自己前阵子蹦得有点欢,说不定就招了谁的眼。现在正是两个兄长争锋的紧要时刻,他就别冒出来凑热闹了。
一听说要跳舞,还是群舞,宇文祜就直抽嘴角。他们这些兄弟都五大三粗的,能跳出个什么来,能有默契配合么?当然,更令他怀疑的是,俩哥哥都已经挣得你死我活了,这一下忽然合了拍是想做什么?将弟弟们都聚集到一起,难道……是想一网打尽一锅端了?
猛地打了个哆嗦,肃王爷承认他有些阴谋论了。可是,面对两个哥哥,他可不敢掉以轻心,宁愿自己再想的多一点,也省得一不小心就被他们坑了。他们这些天家兄弟之间,甭说兄弟情深互帮互助了,能不憋着坏主意想害你的就已经是好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