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嘉看起来也睡得很好,被谢厉抱着的时候,向来是他睡得最好的时候。
谢厉借着灯光细细看他的脸,看了很久,在他唇上轻轻吻一下,然后起身离开。
常小嘉无意识地翻个身,裹着被子蜷缩起身体又陷入沉睡。
阮秋媛感觉到自己在大海中浮浮沉沉,周围先是一片黑暗,巨大的压力包裹着她,让她呼吸艰难,后来她感觉到了一点光亮,她循着光亮游去,奋力挣扎,最后终于摆脱了黑暗,在光亮中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的瞬间,她感觉到了巨大的痛苦,她张开嘴艰难地呼吸,才察觉到自己鼻子上还挂着输氧管,她眼睛睁开又闭上,一时间适应不了光亮,过了很久才再次缓缓睁开。
然后她看见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
年轻漂亮又有些苍白的一张脸,常小嘉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却不太安分地晃动着身下的椅子。
看见阮秋媛醒了,常小嘉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就只是冷漠地盯着她的脸。
阮秋媛努力想要说话,可是一张嘴胸口就痛得厉害。
常小嘉说:“说不出来就别说了,你听着就好了。”
阮秋媛脸色惨白地看他。
常小嘉停止了晃动椅子的动作,端正坐在木头椅子上,他说:“这里是个私人诊所,你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暂时死不了。”
阮秋媛额头上出了一层虚弱的冷汗。
常小嘉继续说:“你就待在这里,不要离开也什么都不要问。暂时死不了的意思就是,如果你敢出去连累了谢厉,我立刻就要你死。”
阮秋媛看了他一会儿,艰难地点点头。
常小嘉从床边站起来,他缓缓走到阮秋媛身边低头看她,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刀来,他用刀刃对准了阮秋媛的脸,贴着她的皮肤几乎都是按下去了,最后还是收了手,说:“算了,没意思。”
病房外面,有人敲了敲门,然后打开房门探身唤道:“嘉少。”
阮秋媛看到来人是时弘箐。
常小嘉对时弘箐点一点头,朝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让人看着她,一定别把人丢了。”
时弘箐应道:“好的。”
从那天晚上谢厉在常小嘉房里睡了一夜,之后两人已经很多天没有见过面了。
叶少殷在警局招供,这批新型毒品是自己贩卖的,但是不承认是自己制造的,也不承认和鸿吉制药以及鸿坊有关系。
他甚至供出来一个购买毒品的上家,但是警方无法查证是否有这个人存在。
也就是说这件事全部由叶少殷一个人担了下来。
由于贩卖的毒品数量巨大,叶少殷这辈子怕是都要在监牢里出不来了。
叶馨芝为此和常冠山大吵了一架,后来常冠山叫人送她去外地疗养,暂时不必回家了。叶馨芝走时,常小吉也陪着她一起去了,常冠山的意思是让常小吉陪着他妈妈散散心,谢厉却觉得常冠山是想让常小吉也出去避一避,毕竟叶少殷这个案子一天没有结案,鸿吉制药就随时可能被牵扯进来调查。
本来常冠山已经在打算把整个制药厂搬迁到东南亚,但是因为这件事情就暂停了下来,他把鸿吉制药暂时交给了谢厉来打理。
鸿吉制药因为接受调查,现在已经停工了。
谢厉站在空旷的厂房里,伸手抚摸着流水线上干净的金属工作台,片刻后抬起手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他想,这里明明就是制毒现场,怎么会什么都查不到呢?
第70章
谢厉最近在常家来往很勤,叶少殷被捕入狱,常小吉也离开了,许多事情都需要他直接向常冠山汇报。
常冠山向来是个看不出来深浅颜色的人,最近却也显得有些精神不济,前两天还生了一场病,谢厉去看他的时候,他倚靠着床头躺在床上,睡衣外面披一件衣服,脸上戴了眼镜正在看书。
谢厉坐下来跟他说了一会儿话。
他把书放到一边,眼镜取下来揉了揉鼻梁,闭上眼睛静静听着,最后把眼镜戴回去,仿佛不太耐烦地说:“你先走吧。”
谢厉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其实谢厉也累,这几天他查阅了整个鸿吉制药的进出货记录单、账本,都没有收获。谢厉清楚要不就是常小吉他们非常谨慎,根本没有留下任何记录,要不就是常冠山并不信任他,知道他获得不了什么证据,才把鸿吉制药交给了他。
在他刚要离开的时候,常冠山突然又叫住他,说:“你帮我把小嘉叫过来。”
谢厉停住脚步,点一点头应道:“好的,常先生。”
他从前面小楼出来,本来可以打个电话给时弘箐或者转告家里帮佣去后面别墅找常小嘉,但他还是亲自朝后面走了一趟。
他想见见常小嘉。
踏着楼梯走上别墅二楼,谢厉听到从常小嘉的房间里传来音乐声,伴随着柔软清澈的女声,在有些空旷的小楼里回荡。歌是一首很老的歌了,谢厉仿佛听过,至少是二十多年前的歌,不知道常小嘉为什么会听这样一首歌,估计那时候常小嘉还没出生。
他本来想要伸手敲门的,但是手指先碰了一下门把手,发现房门并没有锁,于是直接推门进去。
温柔的音乐声中,常小嘉就靠坐在床上,灰色长裤,敞开的白色衬衣,正在抽烟。烟灰缸在床头柜,他抽几口便伸展细瘦的手腕,将手里的烟搭在烟灰缸边缘轻轻嗑两下,再收回手来继续将微微湿润的烟嘴咬在唇边。
阳台的落地窗敞开着,吹进来的风带着初春湿润的凉意,常小嘉就正在看着阳台外面,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楼前大树枝叶间嫩绿的新芽。
谢厉关上房门,才缓缓走过去。
常小嘉仿佛没有察觉一般,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谢厉走到床边坐下,两只手伸到常小嘉胸前,将他白衬衣的扣子一颗颗扣上。
常小嘉总算是转过头来看他。
谢厉语气平静,说:“会着凉的。”
常小嘉朝谢厉脸上吐了一口烟。
谢厉仍是脸色不变地把常小嘉衣服扣子全部扣好了,然后又拿起挂在旁边的外套给他披上,说:“你爸爸找你。”
常小嘉的眼睫毛微微颤抖一下,他把手里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谢厉说:“我陪你过去。”
常小嘉穿上鞋子,又把外套拉链拉好,双手伸进上衣口袋里,语气冷淡地说:“随便你。”
谢厉抬手拨了拨他头上凌乱的头发。
常小嘉只是看他一眼,没有躲避。
谢厉突然问:“为什么听这首歌?”
常小嘉没有回答,直到离开房间之前,才说:“这是我妈妈喜欢的歌。”
谢厉陪着常小嘉一起去了常冠山的房间,其实谢厉没必要再跟过去的,他只是单纯地不放心。
常冠山看到谢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常小嘉:“你最近都在做什么?”
常小嘉双手背在身后,垂着头不说话。
常冠山斜斜靠在床头,神情疲惫又严肃,“爸爸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
常小嘉声音很轻:“在外面玩。”
“你不知道爸爸生病了吗?”常冠山声线冰凉。
常小嘉不说话。
常冠山说:“从爸爸生病到现在,你来看过爸爸一眼吗?”
谢厉嘴唇微微张了张,有心帮常小嘉说两句,可是常小嘉待在自己房间里听歌也不愿意来看一眼生病的常冠山,确实无论什么借口都说不过去,于是他也就沉默了。
“小嘉,”常冠山问他,“你是不是对爸爸不满?”
常小嘉动了动苍白的嘴唇,说:“我没有。”
常冠山叹一口气,“最近家里事情那么多,你说说你能帮爸爸分担些什么?”
常小嘉说:“我不知道。”
常冠山又取下眼镜揉一揉鼻梁,再用手指轻轻按一按太阳穴,然后说:“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爸爸房间,我没有同意,你哪里也别去。”
谢厉忍不住朝常小嘉看去,他看到常小嘉脸色越来越白了,然后听常小嘉轻轻说了一个“不”字。
这回不要说常冠山,就是谢厉都愣了一下。
果然紧接着常冠山就发了脾气,他抬手把放在床头柜的玻璃水杯用力推到了地面上,“你对爸爸的感情就是这么冷淡的?爸爸生病了,你连在房间里陪我一天都不肯?”
谢厉终于开口说道:“小嘉——”
结果常小嘉仍是道:“我不要。”
常冠山仿佛是气急了,他说:“既然你不要,那就是关禁闭吧,看来你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谢厉知道常小嘉害怕关禁闭,立即抓住了常小嘉手腕,说:“你就在这里陪陪常先生,不好吗?”
常小嘉却依然摇头,他说:“我不。”
谢厉有些无奈了。
常冠山对谢厉说道:“谢厉,你把他带去楼下房间关起来,今天吃晚饭之前不许放他出来。”
谢厉还想开口劝阻:“常先生…”
“别说了,”常冠山闭上眼睛,冷声道,“你还想求情就把他关到明天早上。”
谢厉最终只能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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