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西装显得有些慌乱,没有回答他。
常小嘉冷笑一声,闭上眼睛说道:“我睡一觉,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喊我吧。”
许是因为感冒还没有好,常小嘉这一觉竟然睡沉了,连车子发动他都不知道。
谢厉一直用手揽住他,拐弯的时候抬手托住他的头和后背,不让他往旁边倾斜。
左边的黑西装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你对嘉少倒是忠心耿耿。”
谢厉闻言笑了一声,带着讥讽。
等车子到达目的地,谢厉才轻轻摇晃常小嘉,说:“小嘉,到了。”
常小嘉脸靠在他肩上缓缓睁开眼睛,神情茫然地朝车窗外看一眼。
谢厉又说道:“要下车吗?”
常小嘉抬起头来,眼睛一直看着外面,说:“都到了这里,不下车也不行了。”
谢厉一路上都从车窗往外面看,他们现在其实距离刚才的盛记并不远,也是在海港市的老城区,只是比刚才的街区环境还要混杂。他跟在常小嘉后面下车,站直身子便看到街边站着三三两两的年轻人凑在一起抽烟,这时候大半条街站在外面的人都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
这条街上有酒吧,有ktv,还有人声喧哗的餐馆,到处是颜色恶俗的彩灯招牌,他们车子停靠的路边是一家麻将馆,麻将声从半掩的大门缝隙溢出来,混合着人的叫骂声钻进谢厉的耳朵。
黑西装站在麻将馆大门等他们。
常小嘉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对谢厉说:“走吧。”
谢厉在常小嘉耳边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常小嘉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说:“鸿坊公口——和堂。”
谢厉微怔,抬头去看这个连招牌也没有的麻将馆。
而常小嘉已经朝里面走去。
麻将馆里面就是麻将馆,一个大厅没有多余装饰,贴墙竖着一个空调,其他就是挤成一团的麻将桌子。每张桌子旁边这时候都坐满了人,因为太拥挤,打麻将的人只要稍微挪动椅子,就可能碰到背后人的椅子。
谢厉一走进去就感觉到整个人被浸在了烟雾中,几乎所有男人都毫无顾忌地抽烟,空气浑浊不清,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麻将桌子上的秩序并没有因为常小嘉他们出现而被打乱,除了偶尔两三个人抬头看他们,其他大多数人仍在专心打牌,还有人因为输了牌而焦躁不安,一下下用力拍打桌面。
他们几乎没办法从麻将桌中间穿行,只能贴着墙壁朝大厅里侧走去,一直走到内侧的门前,两个守在门口的高大男人冲着常小嘉点头,“嘉少。”
常小嘉没有应,他继续朝里面走。
谢厉就跟在他背后,看到常小嘉穿过那扇门,经过收银的柜台和茶水间,再进去里面一个房间,穿过一条很短的走廊,在走廊尽头闭着的门前停下脚步。
常小嘉回过头看了一眼谢厉,然后伸手把门推开。
谢厉的视线越过常小嘉的肩膀,从逐渐扩大的门缝朝里望,里面的房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围着桌子摆了近十把椅子,坐了六七个人,而桌子尽头正对大门那个主位这时候空着,在那把椅子背后,是一个关公的塑像,几乎有半人高,居高临下怒目而视,一手揽着胡子,另一手将青龙偃月刀横在面前,刀刃正高高悬在主位上方。
常小吉坐在左侧一把椅子上,靠着椅背懒懒往后仰去,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声音柔和地说道:“小嘉来了。”
第24章
房间里除了常小吉,其他人谢厉都在照片上看过,全部是鸿坊有势力的大佬。
这几个人虽然在外不及常冠山父子有名气,在鸿坊内部却都还说得上话。常家各种生意也有这些人在里面掺和。
其中年龄最大的那人约莫六七十岁,比常冠山看起来年龄还要大,名字叫杜盛莲,是常冠山以下鸿坊的二把手,他穿着对襟褂子,半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往上梳,额头宽大,嘴里叼一支雪茄,一条腿搭在另一腿膝盖上,整个人露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常冠山不在,杜盛莲坐在长桌最前的右首,看着常小嘉说道:“请二少爷来一趟不容易啊。”
常小嘉径直走到了长桌尾巴边上,拉开桌边的空椅子坐了下来,他看一眼常小吉,又看向杜盛莲,说:“杜叔叔这是等我来开饭?”
杜盛莲慢吞吞地吸着雪茄,并没有回答,只是看一眼常小吉。
常小吉开口说道:“小嘉,对长辈要有规矩。”
常小嘉并不看他。
谢厉就站在常小嘉身后,他目光缓缓扫过坐在长桌边上几个人,在杜盛莲左手边的男人四十来岁,高大壮硕,穿一件敞开的黑色西装,脖子上挂一条金链子,名字叫吴灿。
吴灿对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眼镜容貌斯文,是何川云;何川云旁边一个五十来岁干瘦的老头子,一手托着下颌神情姿态都有些倦怠,是平祥;平祥斜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容貌平平,穿一件简单的白色暗纹衬衣,态度温和地看着常小嘉,名字叫宋道政。
除了常冠山,谢厉从俞正坤那里看过的鸿坊各位话事人就都在这里了。
谢厉低头看一眼常小嘉,见到常小嘉正在掰自己的手指,像一个上课不专心的小学生,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过一会儿常小嘉抬起头来,对常小吉道:“你趁爸爸不在家,找各位叔叔开公堂审我啊?”
常小吉笑一声,“我有什么可审你的?是最近告你状的人太多了,闹到了杜叔那里,他叫我把你请过来的。”
常小嘉看向杜盛莲。
杜盛莲的嗓音有点尖锐,他把雪茄夹在指缝,问常小嘉:“你把鸿坊所有酒吧接管了?”
常小嘉说:“我爸爸给我的。”
杜盛莲说道:“那也是鸿坊的。”
常小嘉说:“是我的。”
杜盛莲抬手指了指他,“你都是鸿坊的,什么你的我的。有人来我这里告状,说你一出狱回来,就把所有酒吧的管事人都换掉了。”
常小嘉不置可否,又低下头掰手指。
杜盛莲继续说道:“你换了人不说,以前敞开门做生意的酒吧,现在全部不准人去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厉听到这话微微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他本来还想常小嘉几家酒吧怎么值得鸿坊这群大佬们在意,其实他们在意的并不是酒吧赚那几个钱,而是酒吧里别的生意。
鸿坊这几年在海港市各行各业都有涉足,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大型商业集团,但是鸿坊的本质还是一个传统社团,鸿坊这群人从来没有放手过社团那些传统经营。鸿坊那些酒吧,就为这些私下里的违法勾当提供场所。
常小嘉说在酒吧贩毒的不是鸿坊的人,其实那只不过不是酒吧的人,在里面贩毒的、做皮肉生意的、赌博的,终归到底还是鸿坊的人,只是这些人不在常小嘉和酒吧的控制范围之内。常小嘉把酒吧的管事人全部换了,各种各样的非法生意驱逐了,自然触犯的是鸿坊各位大佬的利益。
谢厉心想常小嘉从小在鸿坊长大,应该不会不知道这些才对。
常小嘉似乎并不觉得面前的处境有什么艰难的,他语气很平静,抬起头对杜盛莲说道:“杜叔叔,因为不合规矩。”
何川云闻言突然笑一声,问常小嘉道:“什么规矩?”
常小嘉转头看他,“我的规矩,酒吧是我的。”
宋道政温和地问道:“你爸爸知道吗?”
常小嘉说:“不然他为什么要把酒吧给我?”过一会儿他又说,“你们不满意我的规矩,可以开新的,照着你们的规矩来。”
谢厉看到平祥坐在旁边竟然笑了笑。
这些人都是看着常小嘉长大的,那么多年常小嘉没有真正参与过鸿坊的经营,或许看在他们眼里,常小嘉就是个愣头愣脑不懂事的小孩子,固执而自私。
常小吉从杜盛莲开口之后,就一直沉默地坐在一边。
常小嘉抬起头,露在外面的脖子线条优美,他神情真有几分天真的固执,问杜盛莲:“杜叔叔还有什么要说的?”
杜盛莲道:“你不能这样。”
常小嘉问道:“要打我吗?”
何川云笑着问他道:“如果要打你,你打算如何?”
常小嘉对他说道:“我要给我爸爸打电话,而且我有保镖。”
何川云笑道:“别紧张,我们不打你。”
杜盛莲一支雪茄已经抽完了,他靠在椅背上,对常小嘉说:“今天我们是好好跟你说,你如果不听,就别怪我们照着鸿坊的规矩来了。”
常小嘉问他:“鸿坊的规矩是什么?”
杜盛莲朝常小吉看去,“鸿坊的规矩是什么,你好好教教你弟弟。”
常小吉坐直了身子,对杜盛莲道:“杜叔别生气,我爸下周过两天就回来了,这件事情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杜盛莲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一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了,鸿坊以后就是你们的天下,该管的我管,不该管的关我屁事,我何必为你们强出头。常冠山才是鸿坊舵把子,我一个老二说的话你们爱听听,不听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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