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昀迟头顶有几络头发又不服帖地翘了起来,显得人有点幼稚,又有点可爱,像是那种不够聪明的努力学生,被老师问到不会的问题就只能发呆。
不过这个学生好像有什么疑问,比如要回答的问题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解法,可能并不需要在“见面”前加一个地点的限制条件。但他最终并没有说出口,只是中规中矩地抬手回应道,“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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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陈南一的职业之后,推断他的作息时间就变成一件非常容易的事。贺昀迟猜想他平常关店的时间会比那天晚一点,或许将近凌晨,也可能更晚。
说起来他自己忙到凌晨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尤其是在最近这种实验进展不佳的情况下。
又是实验安排满满的一晚,贺昀迟记录完实验数据,瞟了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关上记录文档,打开了两篇英文文献。
“还不回家啊?”有人从背后撞了一下他的肩。
这组实验折腾人,庄则森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非常疑惑贺昀迟怎么还能精神百倍地坐在那儿看文献。他摘下手套打了一个哈欠,“都快十二点了。”
“我看完这篇文献就走。”
“啊?我还想蹭个车哎。”庄泽森笑嘻嘻地怂恿他,“去吃南李路那家日料当夜宵吧,我请客,就算车费啦。”
贺昀迟不为所动,眼睛紧盯着屏幕,鼠标在一行英文上标注高亮显示,“我没开车。”
“哎你最近怎么老不开车出门啊。”庄泽森倍感不解,伸头瞄了一眼电脑上文献总结的进度,夸张地扑到他身上,“你不要这么勤快啊我不想再被许老师骂了。大佬给条活路吧。”
贺昀迟嫌弃地把他推开几公分,“不想被骂就坐下来一起看,要不要我现在发你一份。”
“不必了哥,我是自愿做科研废物的。”庄泽森沉痛道,火速爬起来,背着包溜走了。
最闹腾的人一离开,整个实验室清净了不少。贺昀迟读完文献,看看电脑显示的时间,起身关好仪器,下楼回家。
凌晨时分,小区和学校一样静悄悄的。贺昀迟走在熟悉的小路上,感觉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
发信人是他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祁明。短信内容言简意赅,说他下个月要赶着国庆假期回趟国,要求贺昀迟抽一天时间陪着自己胡天胡地。
祁明的胡天胡地是有很多种玩法的,但能跟贺昀迟一起的就不太多,所以并不打算占用多少时间。
贺昀迟回想了一下之前自己每次被拖去酒局的惨状,冷酷无情地决定不跟他厮混,走进电梯前,很简略地回复了一条回绝短信,表示大概没空,最多一起吃个饭。
发完信息,他把手机扔回背包里,静静等待电梯升到十楼。
电梯门徐徐拉开时,贺昀迟听到了两种声音。
一种来自于他身后的背包,是熟悉的、充满机械意味的短信提示音。另一种是人声,不太镇静、失控,带有人类的情绪化表达,来自于陈南一。
陈南一在和父亲通电话,一通指责的电话。
这通电话已经打了很久,弄得他筋疲力尽。可偏偏坏运气不愿意分散降临,五分钟前他打开公寓门,像往常一样去按室内中央空调的开关。机器启动的声音响了两秒后紧跟着噼啪一声,整间屋子便像枚被投入水中的石子,浸入屋外漆黑一片的夜色中。
“退学的事情我已经和您解释过很多次了……”
陈南一很累,又记不清蜡烛放在哪里,索性放弃了。他疲惫地坐到玄关的鞋凳上,弓着背,语气低落地说,“可以不要再讨论这件事吗。”
那头的责骂声更激烈了一些,父亲埋怨他自毁前程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却先微弱地闪了一下提示画面,随即自动关机了。
他握着手机,愣愣地看着屏幕,不知道是该庆幸这场对话被强制结束,还是该烦恼突如其来的电线短路。
陈南一动也不想动了,垂着眼睛,注视横亘在地板上的一丝光亮。
他想他今晚真是倒霉透顶。
但他面前的那束光仿佛要否定他这个想法似的,变亮了一些,又投映出一个长长的身影,有人礼节性地叩了两下门,“陈南一?”
他抬头看去,拿着手机当光源的人正站在门边,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外套,内搭棉质的浅灰色T恤,拎着半旧不新的背包,很学生气。
没等到回应,对方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问道,“你家停电了?”
陈南一咳嗽了一声,尽力把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嗯,可能是电路有点问题。”
气氛有些怪异,沉默几秒后,贺昀迟把门推开了一点,却又没有贸然走进来。他的脚尖变换了一个方向,抬手指指自己的公寓,“要不要到我家坐一下?”
他语速很快地补充道,“至少可以给手机充电,联系物业来检修。”
他直接跳过了常规问候,像是刚才并没有听见陈南一很难堪地对着电话那头祈求说“可以不要再讨论这件事吗”。
贺昀迟认为有某种奇怪的引力在作祟。陈南一是成年人,行动自如,意识清醒,糟糕的心情可能会影响生活,但只需一个热水澡和一场好睡眠就能平复。他对此没有义务,也不需要插手,附近一公里内的任何一家酒店都能满足上述所有需求。
但他就是非常多管闲事地发出了邀请,像上周自己抱着猫还给他,又在步行回家之后偷偷出门,把停在巷口的车开回地下车库。
而坐在那儿的人似乎也真的被他说动了,犹豫一下,迟缓地站起来,半低着头说,“打扰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开门之后,贺昀迟找了双新的拖鞋给身后的人,十分周到地提醒他,“充电口在沙发右手边。”
陈南一给手机充上电,坐在沙发上冷静片刻,难得生出几分尴尬。
其实一进贺昀迟家的门,他就有些后悔了。毕竟只是邻居而已,前脚帮的忙还没还清,后脚又欠了人家一份人情。
况且总没有人喜欢被不太熟的人撞见自己的狼狈时刻。
他唯一庆幸的是贺昀迟不是多话的人,既没有问他刚才发生什么事,也没问他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而是招呼他一声,就转头走进了起居室。
但事实和陈南一的认识稍有偏差,贺昀迟并不是不想问,而是困于不知如何开口。
他躲在起居室里,放下背包,绕着书桌走了半圈,又把手机从背包里取了出来。
锁屏界面有条祁明刚刚回复他的信息,控诉他不讲义气之余,提到这次回国还约了几个也在英国念书的女性朋友,鼓动贺昀迟一起出门来趟短途旅游。
祁明前前后后谈过不少恋爱,还有些称不上恋爱的亲密关系,再复杂的问题都处理得游刃有余。贺昀迟靠在桌边思索不多时,忽然心念一动,把已经打好的字句删掉,重新发了一条出去。
“那个……”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刚弹出来,陈南一就在起居室门外客客气气地敲了敲门。贺昀迟做贼心虚,快速把手机背到身后,望着门边的人,“什么事?”
“我手机有电了,刚联系物业值班的人,他说等下就上来。”陈南一说。
他说完,觉得自己好像看见面前的人眉头皱了皱。但想一想,又认为应该是个错觉。
贺昀迟没说话,很快走过他身边,去把公寓大门打开,这样物业的人一来,他们就能立刻知道。
两人站在餐边桌附近等待,都没找地方坐下。陈南一的手机还连在充电器上,想分散注意力也没机会,只能和旁边那个也没拿手机的人闲聊。
贺昀迟的公寓装潢很简单,摆设也不多,意外地干净整洁。陈南一没有窥探公寓向内的布置,目光一直停留在玄关附近的立柜上。那个立柜半人高,顶层放着两只鲸鱼形状的木质小摆件,还有一支木质的签字笔。
这些东西样式都很眼熟,尤其是那支签字笔。陈南一拿起来把玩了两下,转头问他,“这种笔好像是自制的吧。”
他晃了晃签字笔,解释道,“我有个朋友是开木艺工坊的,我在他那儿见过一模一样的。”
贺昀迟一愣,别开脸,声音不高地承认,“嗯,我自己做着玩儿的。”
这算是贺昀迟一个打发时间的小爱好。之前练习的时候车不好木头,做出来好几支不大匀称美观的笔,都被他自己收起来了,只放了最好的一支在玄关备用。
陈南一又看了一眼那两个小小的摆件,不大能想象出贺昀迟面无表情地在车床前车木头的场景。他笑着把签字笔原样放回去,“是望海路附近的那家木艺工坊吗?”
“你去过?”
“之前去过两次。”陈南一回答道,“试着做了一套木制餐具。”
贺昀迟来了兴趣,“放在哪里?”
“还没做完。”陈南一说,“不过我是外行,做得不怎么样。”
“我也是外行。”贺昀迟边说边递了一杯水过去,完全不顾事实逻辑,道,“下次去可以叫上我。”
陈南一接过那杯水,被他前后不着的话逗得微微一笑,“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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