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一并没有等太久,贺母过来时,他正给好不容易静下来的贺希读绘本,听到敲门声,深呼吸一下,动作不大流畅地开了门。
张阿姨陪在一位面容姣好的中年女性身边,冲他和善笑笑,“小陈,我们来接希希了。”
贺希拖着绘本,从客厅蹬蹬跑过来,十分黏人地张开胳膊索抱。贺母笑着抱起他,理了两下他额前有些乱的头发,嗔怪道,“还跟以前一样调皮。在别人家里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贺希转过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这个哥哥又不是别人。”
陈南一有些无所适从,简单一笑,朝身后让了让,“要不您进来坐一会儿吧。”
贺母放下贺希,矜持地拨正了手提包上弄歪的丝巾,让张阿姨放了两盒东西到玄关立柜上,微笑道,“我都听说了,这些天谢谢你照顾我们家希希。这几瓶贵腐和干白都是朋友送的,不值什么钱,给你们年轻人喝正合适。”
陈南一倒好水,推辞道,“您不用这么客气,我只是顺便帮个忙。”
“一定要收。”她一边抚摸着小儿子的发顶,一边对陈南一说,“不单单是这几天,我们家那个大点的平常肯定也麻烦过你吧。”
贺希捧着陈南一给他准备的略小一号的水杯喝了小半杯,兴高采烈地肯定母亲的话,“嗯嗯!”
贺母的装束打扮非常商务,语气习惯性带有些许不容质疑的强势意味。陈南一失笑,不再拒绝,抿抿唇,道,“没事,都是举手之劳。”
“我们家这两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见天的要人照顾。”贺母点点贺希的鼻子道。
“成家了就好,小钧不就是?”张阿姨笑眯眯道,“小迟在这边总是一个人过肯定不行嘛,哪儿学得会照顾人。”
陈南一拿着水杯的手一僵,略停了停,默默将杯沿贴在唇边抿了一下。
贺母像是觉得很有道理,“嗯……小钧上个月和我提过的那个女孩子就很不错,年底也该让他们见一见了。”
“小陈呢?还没成家吧?”她说着侧过脸,耳坠上光芒温润的珍珠轻轻晃动着,语调亲和,“看起来没大我们家小迟几岁,都有家店啦——真是比他成熟多了,你父母有你这样的孩子一定很省心。”
陈南一勉强挤出一个笑,“没有,您过奖了……贺昀迟也很好。”
贺母客套一笑,微微蹙眉,流露出一种陈南一常见的忧虑神情——他在自己的父母脸上看过无数次了。饱含着失望、担忧和无奈,不消再多说任何话就知道他们不赞成孩子所做出的选择。
他没想到贺昀迟的母亲也会这样。
其实仔细一想,也不难理解。虽然贺昀一向迟少言寡语,个性独立,但听他说从小到大多数时间都是独居,应该少不了同母亲关系紧张的原因。
贺母喝了一小会儿茶,扫了一眼钻石腕表的时间,起身道,“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陈南一连忙站起来送她出门,等对面那扇公寓的大门徐徐关上,他才怅然若失地回到客厅,对着桌上的几只杯子发愣。
屋内长久的静默最终被手机发出的叮咚声打破,陈南一拿过一看,是两条来自贺昀迟的新消息。
“晚上会在店里吗?”
“我想去找你吃晚餐。”
-
从C市返校的车票时间不太好,贺昀迟走进One Day所在的那条小巷时,一些晚间营业时间短的咖啡店甚至都开始打烊了。
他折腾了一天,此刻留意到陈南一罕见地没作任何回复。但左右都到门口了,也不用再问,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店员认出他是陈南一的朋友,不等贺昀迟开口就热情地冲后厨传了一句话,“南哥,你有朋友过来了。”
陈南一不疑有他,走过来预备招呼,望见是贺昀迟,脸上的表情略微复杂了一些,“这么晚还过来?”
贺昀迟:“因为说好要过来吃饭。”
陈南一很想反驳他,自己并没有答应,实在谈不上“说好”。但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又不好当着店员多谈,只能顺着他道,“坐哪儿?吃什么?”
“南哥,现在就楼下的位子了。”店员插嘴道,“楼上都清场了。”
贺昀迟望着陈南一身后那扇木质格栅门背后的庭院,并不明亮的星星灯疏疏落落分布在绿植间,暖调的光冲淡了室外原有的冷意。他随手指着庭院的长桌道,“就那儿吧。”
贺昀迟一个人在桌边坐了片刻,陈南一走过来,放下两道餐点和一杯热水,“天有点冷,吃完早点回家吧。”
“我有话要和你说。”贺昀迟重复了一遍几天前在电话里说过的话,抬手轻轻挡了挡,示意他坐下来。
陈南一与他对视不多时,放弃挣扎,拉开他身旁那把铁质的灰色餐椅,坐了下来,“说吧。”
贺昀迟静静凝视着眼前这双茶色的眼睛,好一会儿,别开脸,小声道,“我妈说她今天见到你了。”
“……嗯。”陈南一看他一脸严肃,半天却只等到这句话,有些不明所以。他想了想,又往室内走,“阿姨人很好,送了我几支不错的贵腐,你要尝一尝吗?”
他取出一支,倒了一杯推给贺昀迟,“口感很甜,你应该会喜欢。”
贺昀迟转了一下酒杯,连喝了好几口。
在打完那个电话的几天时间里,他准备过很多个腹稿,尝试构思一个任何人都会给出满分的表白。然而他经验不足,作弊失败,真正面对需要作答的试卷,一句话也写不出来。
“你喝这么快?”陈南一重新坐下,发现才转个身的功夫,那支酒已经没了小半瓶。他看了看贺昀迟,“你平常不喝酒,这么喝伤胃。”
贺昀迟从善如流,放开酒杯,侧过头看他,“嗯。”
陈南一皱眉,觉得今晚他太反常,试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你怎么了?不舒服?”
贺昀迟此刻呼出的气息掺杂些许贵腐酒微甜的味道,他抬手握住陈南一的手腕,顿了顿,冷静道,“陈南一,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关心?对谁都很好?”
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陈南一愣了愣,顾不上还保持着被他捏住手腕的暧昧姿势,“什么?”
“你跟宋亦杉什么关系?”他接着问。
陈南一被他不着逻辑的话弄得十分迷惑,“小杉?我和小杉能……”
贺昀迟又盯着他看了很久,轻声说,“你从B大退学是因为她对不对?”
听到他这句话,陈南一的表情骤然一变,没有即刻回答。沉默良久,他缓缓道,“你怎么知道我退学的事?”
“你为什么要为了她退学?”贺昀迟对他的反问充耳不闻,继续强调自己的问题。
陈南一紧紧抿着嘴,弄得两片唇都有些发红,却仍然避重就轻,“退学是我自己的选择,这件事你……”
他话未说完,忽然感到唇上一热。
是一个带着甜口酒特殊馨香的,很轻、很笨拙的吻。
那一瞬间陈南一感觉脑内所有的思绪都被清空了,只有茫然的感官反应。他眼前雾蒙蒙一片,似乎什么都不清晰。而贺昀迟的唇舌很热,正贴在他的唇上细细描摹唇线。
室内音箱又换了一首新的歌,《芳草地》悠然的调子轻轻柔柔地传过来。
“珍惜自行珍惜,无常留给我浪费力气。”
“等长夜付真心,在安静的芳草地。”
可能几十秒,也可能几分钟,贺昀迟松开他的手腕,表情仍然是平常那副冷肃的样子。他没有拉开距离,鼻尖与陈南一的脸仍然不过咫尺。
“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他说,“你不是喜欢男人吗?”
“我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陈南一足足花了小半分钟,才完全理解贺昀迟这句话的意思。
平心而论,贺昀迟的表白水平实在不怎么样,与他一副好皮相正成反比,不够正式,缺乏浪漫,满载的只有一股不可名状的生猛。
今晚仍有饱含凉意的夜风,贺昀迟有些灼热的呼吸扫到陈南一脸上。他情不自禁稍稍错开脸,微仰着头,看见矗立在城市繁华夜景里的巨大广告屏。
临近赏枫季尾声,旅游公司的广告已经变成各种打折促销的优惠信息。陈南一的角度只能看见广告屏一角,他知道,仍然是上次看见的那些图景,枫叶、雪与温泉。
他记起那个夜晚与今早贺昀迟母亲的话,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皮很重,情不自禁地闭了闭眼睛。
夜空晴朗,远方天际有一团如燃烧冷焰的星星。陈南一再睁开眼时,心想贺昀迟也许是颗非常遥远的、发着幽蓝光芒的恒星,看起来冷冰冰毫无生气,伸手试探着触摸,滚烫的温度又容易伤人伤己。
回过神,陈南一朝后靠了靠,尽可能冷静地说,“你喝多了。”
贺昀迟的目光好像还落在他自己刚刚亲吻过的嘴唇上,声音有种由接吻而衍生的柔软,否认意味的字句说得也很动听,“我没有。”
他还握着陈南一的手腕,怕他就这样走开,不大用力地轻轻拽了一下,小声强调道,“我很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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