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号情人 完结+番外 (Hairyleg)
- 类型:现代耽美
- 作者:Hairyleg
- 入库:04.10
顾景淮的呼吸一窒,麻木的右手又开始神经质地抽痛:“……医生?”
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在Asa一岁时,因为无法独自派遣的抑郁情绪,知晏去看过心理医生:“我努力按照医生说的做,从来不在Asa面前掉眼泪,我已经是个很不合格很差劲的家长了……可是他长得真的很像你,我就忍不住哭了一次。”
“Asa好懂事,他几乎很少哭闹,只是那次可能被我吓到了,所以也跟着哭得厉害。”知晏颠三倒四地说:“我有时候真是觉得自己自作自受,明明你说过情绪是最没用的东西……但我没你这么强大,总是控制不住。”
顾景淮缓了一阵,才能做到声音平稳地开口:“对不起,这些我都不知道……”
知晏幅度很小地晃了晃脑袋,感觉到有湿凉的液体滑落在颈侧:“本来我也不想给你说的。”他趴在顾景淮剧烈起伏的胸腔上,道:“但你实在太过分了……我真不想理你。”
“……嗯。”顾景淮伸手挡住他妄想侧头看自己的脸。
“每次我把你赶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又进步了一点。”知晏被挡住了视线,只得重新将头埋下去:“吃一堑长一智……我变得这么聪明,还都是你的功劳。”
顾景淮不敢领这个功劳,他的四肢百骸全都陷进一种消极的无望中,胸口破开一个大洞,知晏的每一句话都会从那里惊掠起一阵刺骨的风,他只能揽紧瘦削的少年,一遍遍道:“对不起,知晏。”
知晏被他急喘换气的呼吸节奏弄得耳朵痒:”除了对不起呢。”
除了对不起,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听他这么讲,顾景淮竟然破天荒地紧张起来。他食指微蜷,是个下意识想去摸烟的动作。
重复道歉,是因为顾景淮想到那些无法补偿和挽回的事,指腹下是微凸的疤痕,就像以往很长一段时间盘踞在他心上躁怒和不安。
受伤的右臂开始抽疼,顾景淮籍由这清晰的疼痛来组织措辞,他本来有很长一段话想说,一些误会或是痛悔,但此刻好像觉得那些营字造句都是多余——
在知晏仍然愿意听他说的这刻,在他已经没有什么是可以失去的这刻。
“我是个谨慎、吝啬还自高自大的人。”顾景淮喉头滚动,艰难地吐出一串话来:“我的爱不值钱,它甚至卑劣又糟糕,但是……”就像把对准自己的枪口交给少年一样,现在也把所有的选择权也交给了他:“……卑劣的爱也好,糟糕的爱也好,我只有这些了。”
他的喉咙哽得厉害,失血过多让他的视线都无法聚焦,他只是单臂抱紧怀中的人,用了好大的力气才问出来:“我只有这些了……你要不要?”他喘息得很急,似乎已经预见到自己被拒绝的结局,但还是固执地一遍遍问他:“全都给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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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六号,小亚撒的幼儿园里举行运动会,规模不大,但所有家长都挺重视的。
小亚撒的脸被太阳晒得发红,尽管如此,紧蹙的眉尖和漠然的表情还是让他在一众小崽间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他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冷声拒绝了两个小姑娘和一个小男生给他送的小蛋糕后,终于忍不住向知晏问道:“妈咪,他什么时候离开?”
站在知晏身侧的男人也同样吸睛,他站得像个卫士一样笔直,身上还穿着没来及换下去的西装,外套被他抱在手臂间,衬衫扣子解了三颗,在偶尔低头听知晏讲话时会露出一个稍显温和的笑意。
“看你比完赛就走。”顾景淮代替知晏回答道。
小亚撒挤到两个大人的中间,牵住知晏的手宣誓自己的主权:“可是我并没有邀请你。”
“可以了Asa,是我邀请他来的。”知晏晃了晃他的手,朝他眨了眨眼:“你不会不给我面子,对吗?”
亚撒斜眼去看面带笑意的男人,最终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要说勉强有多勉强的样子。
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没一会儿就把这里的不愉快忘了个干净,甚至有个环节需要家长协作完成的时候他也没对顾景淮表现出太大的抗拒。只是眉梢眼角都写着对他的不喜欢,等知晏去休息区喝水的时候,亚撒抱着手臂站在顾景淮的对面,下巴一抬,有几分倨傲地说:“别以为你是……,你让妈咪哭过很多次,我不会原谅你的。”
聪明如他,将那个单词含糊咽过去。
顾景淮半蹲在他面前,西装裤上沾了泥也不在意:“……以后不会让他哭了。”
小亚撒上下打量他一眼,刚准备开口时知晏就回来了,他拿了张手帕给小亚撒擦脸:“怎么了?你们在说什么?”顾景淮和亚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时说道:“没什么。”
知晏挑眉,明显不信的样子。
下午的时候亚撒不小心摔了一跤,不严重,知晏没怎么担心,倒是顾景淮摘了手表和领带,走到场地里去,蹲在亚撒身边纠正他的跑步姿势:“你的发力点不对,所以才会摔跤。”他调整了一下男孩儿手臂的摆位和动作,语气认真但不严厉,像师长,但又好像多了些亚撒无法分辨的东西。
“可以了,现在照我说的试试。”顾景淮松开手站起来,顺势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亚撒明明不喜欢和除了知晏以外的人过于亲昵,但对于顾景淮的举动却不觉得讨厌。
算了,看在妈咪的面子上。
疯玩了一整天,小亚撒的背心整个都湿掉了,知晏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小亚撒又累又困,一直打哈欠,一上车就睡着了。
顾景淮开车把他们送回去,用外套当被子盖在小孩儿身上刚好,下车时他就连着衣服把睡着的男孩抱起来,小小的一团,骨骼和肌肉都正是在发育的时候,抱在怀里像柔韧的云,知晏并不像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个差劲的家长,相反的,他把亚撒照顾得很好。
顾景淮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些,就有种涩痛无力感——终究是他追不回来的时光。
走到小屋门口,知晏要伸手去接,顾景淮没放手:“你抱得动吗?”
在他看来知晏自己都还稚弱秀气,眉目间那点成熟偶尔还是会犯点傻气的样子。顾景淮抱着小孩儿一旋身闪了进门,稳稳当当地上了楼,把睡得东倒西歪的小亚撒放在床上,恶作剧般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记仇的家伙。”
做完这些,他才转身下楼,看见知晏在整理小亚撒的书包,顾景淮走过去站在他身后,说话的时候把知晏吓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不出声儿。”知晏怨怪地瞪他一眼,顾景淮不置可否,站了会儿,忽然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知晏刚才被他吓到,压根儿就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我今天表现还可以吗?”顾景淮说。
知晏低头捣鼓书包,白皙的脸颊微微鼓动,用顾景淮听不清的音量说道:“你该去问Asa。”
顾景淮朝他贴近一步,被衬衫包裹的笔挺身姿有种蛰伏的力量感:“我就问你,”他无赖一般,低头用气音在知晏一点点攀上粉红的耳旁说道:“你那天说看我表现,到底是哪方面的表现?嗯?”
顾景淮已经准确掌握了不要脸的精髓所在,甚至无师自通地觉得自己这么一个‘时刻都在贬值的男人’就该厚脸皮一点,提起那天狼狈的,低声下气的一直问知晏‘要不要’时也丝毫不觉丢脸。
因为知晏肯给他一句“看你的表现”已经让他如获新生了。
“说话就说话,别站这么近。”知晏不满地将他推远,为脸红挽尊一样说道:“也就一般般吧。”
顾景淮心里发软,又在他这么铁面无私的时刻怀疑起自己的魅力来:“那是今天都在陪Asa了,你这么评价对我不公平。”
知晏拍掉他试图过来牵自己的手,却无意间看到他右手的手腕内侧上忽然多出来的纹身:“咦?这是什么?”
那几条简约却灵动的线条还没掉痂,但寥寥几笔间已然在青色的静脉上勾勒出一个栩栩如生的轮廓来。
等顾景淮把袖子挽起来,知晏才彻底看清那个纹身的样子——是一只形态很轻灵的小燕儿。
顾景淮很喜欢的样子,带着知晏的指尖去轻触那些婉转的线条:“好看吗?我自己找人设计的。”
知晏的手指抖了下,落在他跳动的脉搏上:“……也就一般般好看。”
“反正我喜欢。”顾景淮并不拆穿他的口是心非,也只字没提自己去纹身时被好友嘲笑是个‘热血小年轻’,他只是很克制地捏了捏知晏柔软的手指,说道:“我今天很高兴。”
哪怕抛下一堆没有处理完的事务从国内赶过来只为一场幼儿园运动会,哪怕在他还没完全摆脱周家对他的制肘和那些利益牵绊,只为这个单纯能看到他脸红的时刻,就很高兴。
“再给我一点点时间,等我都解决好所有事情……让Asa的下一个生日回国过好吗?”
知晏明白他话里的深意,却只说:“不知道,下次你自己来问他吧。”
“唉……”顾景淮叹了口气,那小子可难搞多了。他揉了揉知晏的头,说:“行,你去休息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