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鬼院家楼梯间对面树木缺口的事是的场佑在信中告诉他的,从那之后御狐神双炽闲时经常会站在那里看外面街道的车流,似乎这样就能看到对方在信中描绘的形形色|色的山林村落,草木河流,后来有一天,那个人真的出现在那里,对他挥手甚至费心摆出文字给他看,大概就是从那之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心心念念的是“六年后就去见他”,没想到那么快就以“他被利用破坏他守护的的场家”的方式重逢,而后在御狐神双炽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想见的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了和的场佑有话题可以继续通信,这些年御狐神双炽看过很多书,想到对方的工作也偶尔会暗中了解一些相关知识,在青鬼院菖蒲的许可下旁听到的场佑消息的那晚,他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竟然拼着庞大的妖力和一身新伤的代价成功出了结界。
出逃之后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顶着纷飞的初雪漫无目的地跑了一夜,最后下意识地来到第一次见到他的地方,安静下来就想起了那个真实发生的噩梦,模糊的画面中关于的场佑的一切异常清晰,“重视之人非死即伤”的恶毒诅咒,独自承受着这些却依旧冷定淡然地执弓而立的除妖师,“椎名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还有——
“……椎名大人,您的右眼——”顺从地任黎佑在他身上缝缝补补的御狐神双炽终于还是说出了最在意的事,本来顾忌当事人心情绝口不提,但盯着厚厚的绷带看了很久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又立刻摇了摇头,“没什么。”
黎佑用仅剩的左眼看着他,顿了顿后转过身去换了棉签继续工作,一边无波无澜地说,“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从冷静下来后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右眼,像是厚厚的绷带下藏了什么对他来说无比贵重的珍宝,而现在遭到了破坏,一脸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听到他的话的少年僵了僵,垂下脑袋不说话,片刻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手上,黎佑才察觉他又哭了,他快速处理好伤口接着停了手上的动作,空出一只手来去触碰少年的脸,这家伙应该是知道眼睛对除妖师的重要性,不过他似乎想得太多了,“没有那么惨,”黎佑说,“又不是看不见了。”
他难得好心情地出言安抚,御狐神双炽却并没有从中得到多少慰藉,抬起手握住黎佑碰到他脸的那只手,将之紧紧贴在自己颊侧,侧过脸去亲吻,难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那双眼睛曾经代替他看过那么多风景,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珍贵的存在,现在因为他袭击了的场家,让这个人失去了右眼和一切——
御狐神双炽深深呼吸了几次,擦去眼泪重新带上浅笑,下一刻他突然站起来再次跪在黎佑身前,“椎名大人,我想留下来。”
他还没有成年,御狐神家不会放过他,留在这里也会给青鬼院家添麻烦,黎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拒绝了他,“不行。”
“家族那边的问题我会解决,这样您还有意见吗。”
仍然是毫无迟疑的那句话,“不行。”
“……果然,是害怕我在您身边会受伤吗,”少年唇边的笑容突然染上了些许苦涩,“我不是您重视的人,不需要您的保护,也永远不会接近您,只是像桌子椅子那样的存在,必要时舍弃也没有关系,如果是这样呢?”
黎佑沉默不语地看着他,面容之上冷意渐深,“你知道了什么?”
“只是偶然听到了一些事,顺便那天发生的我都知道,”说到这里时御狐神双炽突然顿了顿,再开口时虽然仍旧是笑着的,后半句话却染上了异样的颤动,“您一个人离开的场家来到这里,就像是自己走进墓地……等待死亡一样呢。”
“……你好像把我想象得太过温柔了。”他其实也是相当无情的人,身边的人会受伤害的确是他的缘故,但种下诅咒、犯错误的是鬼束,他不会用别人过错来惩罚自己,“不接近任何人鬼束就不会找茬”这种想法无异于天真的逃避,而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与其后悔不如尽快想办法解决,虽说会拼尽全力将伤害降到最低,但过程总是免不了损失的,“不是那个原因,我也永远不会做等死那种事。”鬼束还没有强大到足以让他认输,黎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甘愿作为可以被舍弃的存在留下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御狐神双炽怔了怔,而后安静地垂下眼,或许是听到那个恶毒的诅咒时非常心疼这个人,一个人孤单寂寞被圈禁在牢笼里没有任何朋友与自由,他从小就过着这样的日子,是眼前这个人将他带出去、给了他第一封属于自己的信;认为如果那个时候他能在场,或许他的眼睛就不会受伤——这样想着想着就无论如何都认为必须留下来,“……我想守护您。”
黎佑沉默片刻,才开口缓缓说,“人一旦意识到自己不是独自一人,就会变得软弱,”他清冷的声音听起来宛如坚冰,任何事物都无法改变,“我并不喜欢扮演被保护的角色。”所以离开的场家,离开已经成长得足够优秀的的场静司,现在又拒绝御狐神双炽的请求,不过这次付出了暴露自己本性的代价。
“……呵,”御狐神双炽竟笑出声来,他抬眸笑眯眯地看向黎佑,而后站起身来向前两步走到黎佑咫尺之距处,在对方难得动容的目光下双手捧着他的脸,扬起下颔凑过去在他受伤的右眼处落下亲吻,“我说错了,桌子椅子怎么能守护人类呢,”虚伪,献媚,看准人心的弱点下手,这是御狐神双炽最擅长的手段,他退开一步,面不改色地说着违心的话,“您想要一个人,但我会心疼,所以我留下来,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根本不是为了保护您。”
黎佑不言不语地看着他,漆黑的瞳底不知从何时泛起疏淡的微光,长久的沉默后,他终于抬起手放轻了力道触碰御狐神双炽的脸,帮他擦去沿着脸廓滑落的泪水,最后捏着他的下颔不容抗拒地抬起,炙热的唇覆了上去,舌尖紧随其后强势地顶开他的牙关,不依不饶地卷起同类,而后没有给予任何缓冲的时间,惩罚一般又狠又重的吮吸吻咬——
作者有话要说:佑哥自从右眼瞎了后就变成了这样→
爪机党:
剧情不知从何时起就默默地脱纲狂奔一去不复返,窝觉得这文到这里就可以完结了OJZ
☆、第41章 综妖怪漫第十话
最初的错愕过后,难以置信的惊喜很快取而代之,御狐神双炽主动伸手轻轻环住黎佑的腰,乖顺地任凭黎佑毫不温柔地钳着他的下颔粗暴地掠夺,唇齿间逐渐漫开浓郁的血腥,精致的异色双瞳里泛起因痛意而生的水光,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推拒,用委屈又隐忍的目光安静而虔诚地凝视黎佑深不见底的瞳孔,只在痛得厉害时微微蹙眉。
最后在红肿的下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黎佑退离些许,面无表情地漠然看了他片刻,冷声说,“在花言巧语之前,先确保自己不受伤,说服力会更强一些。”
御狐神双炽怔了怔,神色逐渐黯淡下去,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应该主动跪着将刀递上,说“我是因您而存在的,如果您不需要,那就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但如果他真的在这个人面前那样做了,大概不止毫无用处,更会将他激怒,他的计谋从未在这个人身上见效过——
就在他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黎佑终于低叹一声,“你成年之前,我不会再受伤,”他的声音听上去也不再冰冷,带着妥协般的温凉,“你就在这里,我去弄些食物。”说完后也不顾身后的妖狐再次大起大落的表情,兀自转过身去隔间的厨房做饭。
那之后短暂的两天里,御狐神双炽变得更加粘人了,黎佑做什么他都跟在一旁,顾忌他伤重,黎佑勒令他好好休息他才终于肯呆在床上,但等黎佑端着沁满梅花淡香的饭回来时,却发现他并没有听话地睡觉,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面上的表情一片空茫,听到脚步声时才骤然回头笑得像是要哭出来一样,黎佑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手掌贴在他脸上抚了抚,然后将他抱进怀中,几乎是下一秒就得到了狂烈的回拥。
黎佑沉默了半晌,“我已经和菖蒲夫人谈妥了,以后每个月有两天,我去青鬼院家接你过来,”他微微侧脸更加贴近御狐神双炽的耳畔,“剩下的日子,我会写信给你,所以你不许再这样了。”
扣在黎佑后背的手愈加收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捏碎了融进骨血里,埋在他颈窝中的声音带着失控的汹涌情绪一遍一遍地念着他的名字,直到黎佑嫌太吵用吻堵住他的嘴唇才终于停止。
……
森林里来了位奇怪的除妖师,他不像普通的除妖师那样身边跟着一堆式神,也从不伤害妖类,甚至主动送过礼物给它们,他不止会做风车人偶,还会做形状各异的馒头,闲来无事会用面团捏出在他院中玩闹的妖怪,栩栩如生的在檐廊下摆了一排后自己就去后院闲逛,任凭那些在他动手时便一直偷偷看他的妖怪哄抢一空。
渐渐地,黎佑也会收到一些奇怪的礼物,在清晨醒来推开门就能看到,有时是放在篮子里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两条活蹦乱跳的鱼,有时是山林里出产的珍贵药材,有时是像模像样仿照他窗前的植物做成的插花……这些黎佑都会巨细无遗地写在信里告诉御狐神双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