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房中,墨鸦循着印象找到那个抽屉,指尖触及冰冷的瓷瓶时恍然想起黎佑带他参观这里时说过的话,“此毒名为忘川,虽为毒也可做药引,服下便可抛却不想记得的记忆。”
他带着忘川回到屋中,亲自喂黎佑服下毒药,向天玑请求抹除所有与他有关的过往,之后他离开临风谷趁夜杀进将军府,运气竟好到在重重守卫之下挟持了姬无夜,本想威胁对方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临风谷毒医之后再与他同归于尽,没想到却仍是轻敌,毕竟是镇守韩国至今、权倾朝野的百年最强之将,即使他丝毫不敢放松,还是被姬无夜挣脱,大概也是怀着他要活着保护那人的念想,才能九死一生地逃出将军府继续亡命天涯。
直到十日前于桑海再遇黎佑,偶然得见他与船夫交谈,方才得知他此行目的乃是流岚山,便也猜到他定是要去采那火菖蒲的,流岚山之凶险天下闻名,三年前黎佑为护他伤重至经脉尽断,如何也不能放任毫无防备的他独自一人前去那般凶险之地。本以为他采到火菖蒲便会乖乖归谷,没料到他此行目的竟是四处游历寻回记忆——
层层叠叠扑上来的黑衣人怎么都杀不干净,先前扎在背上的几根银针喂了剧毒,墨鸦不过凭着一腔念想苦苦支撑,然而被他护在身后的人却对他三番四次的催促充耳不闻,他正待回头再次提醒,稍一晃神便见黎佑面露惊色,身体被拉过去护住,他掌间银光一现,小刀掠出削下两枚袖箭,却由于内力不足,第三支袖箭虽被击偏攻势,仍然擦过黎佑的小腿。
这片刻的变故,二人已全无退路,只得背靠着背对敌,“三年都学不乖,凭你一人退敌,是否太过天真。”
背后的墨鸦又是一震,“……你想起来了?”
黎佑没有理会,反手递了个瓷瓶给他,“凝碧丹,我要用毒了。”
名闻天下的毒医,不止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毒术自然也非同凡响,三年前星魂用诡异的咒术防了他的毒攻,但此刻可没有另一个星魂,剧毒的烟雾弥散在林中,所及之处草木凋敝万物覆灭,无一活口。
雨势渐浓,黎佑带着墨鸦走过临风谷的十里迷阵,终于不支地跪坐在地。那袖箭上的毒甚是厉害,墨鸦尚有深厚内力可抵御片刻待到凝碧丹解了毒性,黎佑却是不同,毒甫沾血,便入了心脉。
黎佑被墨鸦抱在怀中,黑血从他唇角汹涌而出,止不住擦不净,他眼前一片模糊,依稀能辨出墨鸦在喊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听不清了。
山色空濛,雨帘如织,淅淅沥沥下了一天一地。
……
三日后,临风谷落云涧。
竹筏既成,其上一人一袭白衣胜雪,青丝如墨,容颜俊美似画中仙人,安然祥和的闭着眼被黑衣之人抱在怀中,仿佛只是沉沉睡去,墨鸦静静看着他,长久之后终是微微一笑,斩断缚绳,小筏离岸,逐流深去,他俯□在他唇上留下轻吻,指尖缠了他一缕发细细把玩,语气轻佻,“乖乖任我轻薄,如此甚好。”
这人乍看冷情冷性面相不善,实质却温柔得令人惊叹,他问他为何入世为何习刀,如今都有了答案,入世为寻他,习刀为护他,记忆中墨鸦早已了无痕迹,他却仿佛自始至终不曾忘却。
墨鸦曾对白凤说过,死去的人已经得到解脱,忽然就想起那三年无休无止的逃亡,有时倒不如真的死了干脆,然而想到姬无夜时刻会对深谷之中的白衣毒医下手,便又无论多苦多难都咬牙坚持活着。
他更加抱紧了怀中冰冷的温暖,眸中执念深沉,“我知道是我毁了你一世安宁,但谁让你美若天仙,黄泉之上……且让我随在你身后便好,”他深深将脸埋进黎佑发间,似是要掩去音色之中的轻颤,“若有来生,只求化作草木……”长伴君侧。
自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墨鸦拔了瓶塞扬首一饮而尽,是这幻鸩带黎佑进他命里,便也由之引他入幽冥,伴他生世轮回。
耳畔回响起飘飘渺渺的琴声,闭上眼的那一刻,墨鸦仿佛又看到了初见时窗外如烟似水的碧色,那人回眸看他,如夜的瞳中泛起沉静的微光,而后,在漫天遍地的流光中握住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错乱请忽略_(:3」∠)_
OOC有,不过大体上嫖的是秦时明月之空山鸟语第一集里的墨鸦,日后被官方打脸请视而不见!!!
噢噢噢噢噢噢狗血得窝好爽,请不要吐槽佑哥的名字现代化会出戏,作者已经很努力挑战古风了嘤嘤嘤w
☆、第32章 综妖怪漫第一话
轻暖的风卷着几片樱花瓣飘飘摇摇飞入檐廊下,伴着薄金的阳光穿过敞开的门疏淡地散落在榻榻米上,唇畔传来细碎的微痒,黎佑在浮动着暮春香息的晨间醒来,耳边嘈杂的喧嚣骤然褪去,屋外碧蓝如洗的青空与绿树环绕姹紫嫣红的明艳色泽映入眼帘,又是一个崭新的时空。
黎佑微微侧脸看向一旁的七濑,听她说,“家主大人已于昨日暮时逝世。”
躺久了的身体有些僵硬,黎佑慢慢坐起来,“葬礼呢?”
“已定于明天举行,正好您醒了。”
长及背部的黑发未束,此刻随着姿势的改变纷纷散落下来,将他清俊的脸孔掩得影影绰绰,长久的静默间看不清神色如何,只在之后听他开口安静地说,“嗯。”
由于职业特殊的关系,除妖家族的家主逝世后,必须等待新的继承者正式接任家主后才能公布死讯,然而纵使这边再如何尽职尽责地保密,坏消息还是不胫而走,的场之主正值意气风发的壮年,并且之前未曾遭逢罹难伤病,却突然在一夕之间身亡,更加凑巧的是他那位天生体弱多病、缠绵病榻已久的长子,在生父逝世后意外迅速地痊愈了。
除妖世家见惯灵妖神怪,这起突然的事件理所当然会落人口实,不过在那些妖物克父、争名逐利的风言风语传黎佑耳中之前,他正忙着安顿人心惶惶的家仆,并在这之后前去年幼的弟弟的场静司所在的学校,接他回来参加葬礼。
距离放学的时间仍然有一会儿,的场家的车在紧闭的校门前停下,助理都留在的场本家待命,黎佑亲自下车走进校园,径自朝教学楼行去。他长发随意绑在脑后,露出清俊凛正的面容,身型颀长挺拔,穿着一身黑色正装西服更显得与众不同,恰好赶上下课时间,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终于走到教师办公室,询问过后被班主任带着去领弟弟,的场静司却不在教室里。
“静司那孩子的话,平时下课一般都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也不说话的,今天有些难得啊,稍等一下就会回来了吧。”年轻的女性转过脸满含歉意地冲他微笑,却发现黎佑的注意力不知何时已集中在走廊那侧的窗外,随即很快对她道声失礼就面色冷峻地迈开步履擦过她下了楼。
教学楼后面的一棵树下,年幼的的场静司正被三个小男孩围住推推搡搡,面对这样的欺凌,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既不反抗也不知道保护自己,低垂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黎佑终于到达楼下的时候,正看到其中一个小男孩抡起拳头冲着的场静司的脸蛋砸去,他立刻跑了几步,赶在对方第二拳落下的时候,把被打得后退了两步的弟弟拉过来护在怀中。
小男孩一拳砸了个空,惯性让他整个人都差点扑倒在地,他在两个小跟班的协助下站稳,像模像样地露出凶狠的表情,愤愤不平地瞪向黎佑,却在看清他脸上冰冷的神情时,默默吞下已经到嘴边的咒骂,灰溜溜地跑走了。
黎佑放开怀中弱小的身躯,蹲下来拧着眉检查他的伤口,那个小男孩下手不轻,的场静司的颊侧已经肿起了一道红痕,盘踞在白皙的皮肤上十分碍眼,黎佑怕弄疼他没有伸手去碰,现在也不是询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正准备带着的场静司去保健室处理一下的时候,对上了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
最初的诧异过后,的场静司冷漠而平静地看着他,瞳底泛起熟悉又陌生的情愫,客气疏离地唤他,“哥哥。”
黎佑微微一滞才站起来握住他的手,低声应道,“嗯。”
……
这段意外的插曲使他们迟了一些,到达灵堂的时候,通往灵位的走道两侧已经站满来宾,黎佑牵着的场静司迎着众人各异的纷杂目光走向尽头,松开弟弟的手将他交给一旁的助理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可能会有些久。”
的场新任门主的继任礼将在葬礼仪式的最后进行,家大业大、枝叶繁多的家族,总是不乏心怀不轨的旁系,的场作为统御除妖世家十一家的名门宗族繁多,其中更是有许多经历过“再也生不出能够看见妖怪的后代”的窘境的家族,这些没落的名门从此以后必须承受被妖怪报复的恐怖命运,在不甘与痛苦的同时,一边对的场的嫡系虎视眈眈,想要看看强大的领导者何时会堕入与他们同样的地狱。
终于,这一届的场家主的长子虽有灵力足以看得见妖怪,但自小体弱多病难成大器,或许是妖怪们的诅咒,除妖世家的门主子嗣皆不甚兴旺,大多都是独子,的场门主不知想了多少办法才终于生下了灵力强大的次子,但却在的场静司才六岁、尚未来得及培养他时便撒手人寰,一位是甫刚痊愈的药罐子,一位尚且年幼,一时间,的场嫡系的继承者花落谁家扑朔迷离,加之的场门主的离奇身亡,在这场葬礼上,不知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