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就被黎佑握住手阻止。黎佑的手素来偏凉,为了不让自己的手由于低温而僵硬,经常备着暖手袋。刚刚暖热的手将安娜的小手整个包住,舒服的温度顷刻间传递过去,“红色的温度,喜欢吗。”
小姑娘怔怔地看着他,半晌,重重点了一下头。
“那你应该很喜欢尊,”黎佑说,在对待小朋友的时候他总是格外耐心,平素沉冷的声音也温软下来,“他不止有这样的温度,还是红色的。”所以,“让他下来带孩子。”
掌心的小手在这时狠狠地挣了挣,眼前的小姑娘用力摇着头,不知为什么很抵触的样子,黎佑顿了顿,没有再继续说什么,抱起安娜去一边举高高讲故事了。
安娜之所以会变成面瘫,简单来说就是被变态怪蜀黍看中,抓去做了青王候补的试验品,并且卑鄙无耻地以亲人的安全要挟小朋友不许逃跑,导致安娜不敢接近自己喜欢的人,害怕为他们带来灾祸。
赤组全员干翻变态带着安娜回来的时候,黎佑刚好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热腾腾的饭菜散发着温暖的香息,上等的卖相只是看着便令人食指大动,黎佑不打算留下跟他们瞎胡闹,他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准备趁乱离开的时候,却因为十束的一句话止步,“这么说,椎名哥也有过相同的经历啊。”
草薙紧随其后,“猜的那么准,也不奇怪了。”
黎佑顿了顿,似乎很认真地回忆了片刻,才瘫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说,“大概。”
最后与懒散靠在吧台上的周防尊来了一个稍瞬即逝的对视,黎佑的目光掠过那双金色的眼瞳,很快被那头乱蓬蓬的狮子毛吸引——听说这个新发型是十束剪的,不愧是天然黑,前面那两绺红毛无论怎么看,都很像某种生物的触须。
……
门被敲响的时候是凌晨两点,外面下着不算小的雨,会在这种天气这个时侯来访的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宗像礼司。
门外的年轻男人没有打伞,黎佑有些讶异地发现对方并未被淋湿,一时来不及反应,便见宗像从容地绕过他,反客为主地走进他家,在沙发上摊开、仰着头望天花板的姿态有种熟悉的既视感。
“一九九X年的七月,赤之王迦具都玄示的王之力发生暴走,关东南部半径数十公里的地区遭到毁灭性破坏,死亡人数逾七十万,其中包括我的父亲。”像是在照本宣科、念故事书里别人的经历,宗像礼司清冷的声音无波无澜,一如既往的平静漠然,“由命运选中并支配命运,却因为力量暴走玷污大义,这样的王,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呢。”
黎佑将手中的牛奶放在宗像面前,然后沉默了很久。
“‘正义缺少力量就无能为力,力量失去正义则会失控崩坏’,它们必须以正确的方式结合。”说到这里的时候,黎佑顿了顿,抬眸看向似乎有些疲惫的宗像礼司,“那个正确的方式,大概就是以‘守护’之名吧。”
“但是,这条路会很难走。”
为了更长久的走下去,必须时刻清醒理智,不允许任何私念影响判断,无异于舍弃作为人类的根本,变成无心无情的怪物。
“原来如此。”宗像礼司毫无迟疑地说,显然早已有了这样的觉悟,而今天来到这里只是需要一个肯定,他坐起来,抬手将滑落的眼镜推上去,遮去眼睛里最后一丝温度,唇边漾着清冷的弧度,“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啊。”
二十一岁的宗像礼司,被石盘选为新任的青王,从这天起与所有王者无异,头顶悬着危险的剑,背后是凶恶的鬼,前方唯一的路则是横在深渊中间的独木桥,死亡与毁灭近在咫尺,然而他只是不在意地悠然微笑,“有酒么?”
“我不喝酒。”
“是买不起吧。”
“……。”
“你欠我一杯酒,”冷彻的目光落在黎佑身上,宗像从容地邀请道,“要用别的方式偿还么?”
☆、第13章 K#04King
比起HOMRA来说完全商业化的KARMA,经常会有公司租借场地进行新品发布会,黎佑不值晚班,为了保持健康的作息,他平时的下班时间最晚是凌晨十二点,这天忙完,钟表的时针已经直逼两点。他一如往常换下制服从后门离开,在小巷尽头的转角处,看到了那个人。
颀长的男子倚墙而立,一如那个雨夜的初见,却与当时的狼狈判若两人,无论站姿如何,只是简单的立在那里,就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凛然的气息。他的腰侧挂着剑,搭配着笔挺的深蓝色制服,整个人看上去有种神圣的庄严——黎佑在距离对方五米处的地方止步,粗略扫了一眼今天的新装扮,而后对上那双群青色的眼睛。
“这是Scepter 4的制服,设计上我稍微改了一下。”不等他说话,对方已经开口解释,修长的手指拂过工整的深蓝色衣领,宗像礼司微微笑了,“今天才正式拿到,还真是不习惯啊。”
很好的开场白,不卑不亢、甚至有些亲和的态度,极易令人放下戒心,黎佑回想起两年前那个坚持要偿还他,简单粗暴地将拼图盒子递到他眼前的青涩宗像,突然有些恍惚。
“放弃吧。”半晌的沉默后,他一本正经地说。事实上,他并没有想到宗像礼司会一直等到这么晚,之所以主动止步、开口劝告也是这个原因,“你来多少次,答案也不会变,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修身的衣服分明地勾勒出宗像的身形,将清瘦的身材完全呈现在黎佑眼前,他下意识地拧起眉,“你应该很累吧,早点休息。”
这么说着,他便果断迈开步子,不再回头地向前走去。
一切开始于那一天,他当面拒绝了宗像礼司的邀请之后。除了羁绊论之外,剩余缘由的其中之一,是吠舞罗与Scepter 4是某种意义上的敌对关系。拥有异能的不良少年团伙和处理异能者事件的人民保姆……吠舞罗很重要,宗像礼司也很重要,哪一边都放不下,那就不选择任何人,黎佑的原则就是如此。
这个原因他很认真地告诉过宗像,只是经过短短两年就将进退有度掌握得游刃有余的宗像,内里的固执却还是一成不变,甚至比之前更加严重,每天坚持来烦他一会儿,其间不乏各种威逼利诱的手段,有次甚至当街将他身后的墙轰成齑粉。成为青王后的宗像,衡量势态优劣更加精准,黎佑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会被青王划为“有用”一类,并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收纳。
此时此刻,宗像再次将黎佑久违的劝告当做耳边风,跟他并肩而行,一边悠然开口,“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执着于你的原因。”
“……。”
似乎早已习惯了另一人的沉默,宗像礼司满不在乎地继续说道,“你的奇怪之处,有期待的价值。”
一阵风掀过来,刀刃般又薄又凉地掠过脸颊,即使已经二月末,东京夜晚的风依旧很冷,带着彻骨的寒意,对于黎佑这种天生怕冷的人来说,更是雪上加霜,相较于此,宗像礼司那玩笑一般的理由,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他拧起眉,将大衣的领子竖高了一点,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余光瞥到了身畔的宗像。
黎佑知道异能可以作为“伞”使用,但宗像礼司显然没有这个打算,蓝色制服的衣角在风中摇曳,笔挺工整的样子昭示着里面根本没有像样的保暖衣物。
青王宗像礼司,他的定位是理性的极端,崇尚利益至上,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带着极强的目的性,必要的时候,可以将自己也毫不留情地利用,现在这么做,无非是十拿九稳、笃定黎佑会因此动摇。
黎佑不得不动,他的眉心紧紧地锁在一起,转过身面对着宗像礼司,伸手把他的制服衣领竖起来,想了想又干脆贡献出自己的围巾,将宗像的小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
“呵,真是有趣的男人。”埋在围巾里闷闷的声音染着清晰的笑意,镜片下的那双眼睛也微微弯了起来,深邃的瞳孔中漾着势在必得的傲慢自信,“更让人想占为己有了。”
“……。”这样的反应简直令人心惊肉跳,黎佑拧着眉安静地走路,过了很久,“确定不肯收手吗。”
“我曾经发过誓,要笔直地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那你直走吧。”黎佑说着,一边左拐走进公寓的入口。
……
隔天,KARMA酒吧迎来了周防尊的首次造访。
当时宗像礼司也在场。
那简直是一场灾难。
无需介绍就察觉了对方的身份,这对于王权者来说不足为奇,二人之间的走向也很好,没有一见面就打起来,只是乖巧地一人一边安静喝酒,结果突然就开始了蛇精病一样的争论!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斗智斗勇!导火索居然是“你有没有在二十岁之前喝过这家伙做的奶茶,超难喝”!
“呼……”周防尊懒散地长出一口气,拖腔拖调地说,“我不喝难喝的东西。”
“哦呀,看来你的确喝过。”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优雅地微笑,“作为王者,竟然这么简单就抛弃尊严和信念顺从了吗。”
“烦死了……你不也是。”
“我并没有说我喝过。”
“……难喝。”周防尊尽量言简意赅,“没喝过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