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清柏挺高兴嵇铭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自己只要负责点头就行。
嵇铭看了他一眼:“不过,说不定陛下心里也是不愿意的。”
嵇清柏继续点头,心说他当然不乐意,要乐意当年也不会千方百计想着弄死嵇玉了。
嵇铭絮絮叨叨又是劝诫了一些寻常话才结束,嵇清柏最后怀疑他是来自己女儿这儿强行刷波存在感的,但毕竟现在吃人家用人家住人家的,人家说啥都得听完。
幸好,立秋宴不过几日便到了。
自大元景丰帝登基后,因帝不喜这类繁文缛节,宫中喜宴便被减了大半,立秋宴却是少数被保留了下来,至于檀章喜欢什么,在人间嵇清柏是不清楚,但在佛境里檀章只要下了莲座,就喜欢干三件事,睡觉,喝酒,溜他。
这其中两件事都与嵇清柏息息相关。
因为七天中日日都要帮佛尊滋养神海,嵇清柏便很少恢复人身,整天保持着真身模样形影不离得陪在檀章身旁,檀章喝酒他也喝酒,檀章睡觉他也睡觉,檀章精神好,便带着他溜一圈无量佛境,然后继续喝酒睡觉。
虽一月才有七天,但足足万年下来,加在一起也算得上朝夕相处,天长地久。
嵇清柏坐在宴上,目光看向龙座的檀章,就有些怀念那时的日子,他陪着檀章如此过了万年,佛尊话虽不多,脾气也不好,但滋养神海时却从不吝于惠泽他精气法力,两人长久互通梦境,神魂相融,嵇清柏虽仍然窥不破无量佛的至高境,但这人的性子习惯他从来伺候的很是熨帖。
想到这儿,嵇清柏又忍不住考虑干脆去当檀章的嬷嬷也行,照顾帝王生活起居,他也是可以的嘛。
也不知是不是他看人的眼神太过炙热,太后频频望过来,最后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玉儿,上来,哀家还欠你个笄礼呢。”
“……”嵇清柏心想这笄礼这么随便的吗?!
但看旁人似乎也没什么意见,他便卷起裙摆,慢慢登上玉阶。
太后从一旁嬷嬷手里拿了一支簪子,示意他靠前。
嵇清柏只能硬着头皮把脑袋伸过去,眼角余光看到檀章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
“玉儿长大了。”太后替他簪好了发,打量着,“样子真是周正。”
嵇清柏嘴角抽了抽,他又不是没见过自己这身子的容貌,难看是不至于,但好看也真算不上,说不客气点,嵇玉颧骨有些高,再加一双细长眸子,面相上看着刻薄。
不过太后夸了,他也只能谢恩。
只是谢完恩后太后却没让他走成。
“哀家瞧着玉儿喜欢,秀外慧中,能堪大任,皇帝。”她看向自己儿子,含蓄道,“中宫之位是该有个人了。”
嵇清柏真是吓得毛都起来了,他正想跪下,不料底下他那便宜爹跪的更快:“太后,小女年纪尚幼,哪担得起后宫之责?再者,陛下贵为一国之君,合该寻一位心上之人,白首朝夕,小女之姿,入不得圣庭啊。”
嵇清柏在一边真是恨不得把头给点下来。
太后大概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这……”
“谁说她入不得圣庭了?”
嵇清柏猛地抬头,檀章似乎并不在乎自己说了什么话,他许是刚喝了酒,舌尖舔过唇边盈润,微微歪头,左眼下的红莲花瓣张牙舞爪。
“朕挺喜欢你的。”檀章看着嵇清柏的眼,微微一笑,面孔却是冷了,他轻轻挥了挥手,像掸一层灰似的。
他说:“明日,你便入宫吧。”
第6章 伍
“入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嵇清柏纠结在如入宫为妃,还是入宫当嬷嬷上,当然也有可能檀章就是想弄死他,想着他入宫给他杀着玩玩。
立后是不可能立后的,几万年都过去了他们都没准备当仙侣,咋可能人间一世就当夫妻,这要是成了就太可怕了。
嵇清柏这边生死由天,丞相嵇铭也好不到哪儿去。
人家恭喜他女儿入宫,以后为景丰帝生个一男半女的,他这个国丈未来仕途更加通畅,只有他自己知道,嵇玉送进宫就是去当质的,小皇帝又抓他一处痛脚,逼着他励精图治呢。
但能怎么办呢,还是得把嵇玉送过去。
嵇清柏没做几天心理建设,收拾了包袱就带着丫鬟去了。
虽然没名分,不过檀章倒是给了他座宫殿,叫什么梦魇阁,嵇清柏挺高兴的,毕竟他在佛境万年都没自己的殿宇,到人间居然成有房族了。
因为带的东西不多,梦魇阁也不是什么冷宫地儿,嵇清柏和丫鬟倒是都不需要怎么打扫,两人收拾好,丫鬟就去给嵇清柏煎药。
嵇清柏继续搬个了椅子到院子里晒太阳。
药没多会儿就端上来了。
嵇清柏实在不想吃,问了句:“还得喝多久啊?”
丫鬟笑:“这药滋补,娘娘一直喝才好。”
嵇清柏被这声娘娘叫的头皮发麻,边喝药边含糊道:“我还没当娘娘呢,不要瞎叫。”
丫鬟笑着说:“娘娘都进宫了,怎么能不叫娘娘呢?早晚的事,先叫起来也没什么错。”
嵇清柏面色复杂地看了对方一眼,很想说这剧情太宫斗了,画本子里这样的丫鬟死的都早。
檀章显然不怎么记得宫里多了嵇清柏这号人物,幸好他身边的管事太监没忘,关键还是因为景丰帝登基这么多年,后宫这是第一次进女人,又是位丞相府的千金,太监们想忘也忘不了。
以至于皇帝刚用完膳,就有人把嵇玉的牌子给递了上去。
檀章面无表情地看着托盘里的红绸子。
大太监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宫里好不容易来了位娘娘,皇上今夜要召寝吗?”
檀章似乎觉得好笑,问了句:“召她来干什么?”
太监很想奉承几句“共赴雨露”“绵延子嗣”的吉祥话,但一想到这皇帝平日的做派,怕是说了,回头嵇玉就得“洗洗干净”“抹脖子得了”。
檀章手上把玩着托盘里的红绸,他像是厌了什么似的,另一只手撑着脑袋,跪在地上的太监不敢退下,也不敢再说话,直到红绸被檀章挑落到地上,皇帝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把她带来。”
梦魇阁里的嵇清柏当然不知道自己这是遭逢了怎么样大起大落的命,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里衣,就被闯进来的太监宫女们给用被子裹了起来。
“……”他这里衣底下是真空的,虽然不是自己的身子,但这尺度也太大了点吧……?
宫人们哪管他什么反应,直接把人抬去了皇帝寝宫,嵇清柏一抬头看到“御龙殿”三个字,再联系周遭这情况,他开始深刻思考檀章这是要睡他还是杀他了。
御龙殿虽说是皇帝寝宫,但真的是大的完全不符合逻辑,以嵇清柏看画本子的经验,这地方适合皇帝和众嫔妃们追跑打闹,培养情趣。
只是现在皇帝就坐在床上,丝毫没有跟他这位嫔妃追跑打闹,培养情趣的想法。
嵇清柏裹着被子跪在地上,他身上洗澡水还没擦干,粘了吧唧的,里衣缠着他胸前沉甸甸的两团。
檀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嵇清柏发现就算和这人处了上万年,这一刻他也参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御龙殿的暖玉都快把嵇清柏给烘干了。
坐在床上的皇帝终于是动了。
檀章赤着脚,他走到嵇清柏面前,突然将对方连人带被的踢倒在了地上,力气不大,但一时半会儿嵇清柏也坐不起来,他只觉得肩头一重,檀章踩在他的脖子旁边。
皇帝的脚干干净净,白的都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十趾浑圆,连趾甲都是透明的。
“你当年怎么就没死呢?”檀章的声音响在嵇清柏的头顶。
“……”
他似乎觉得有趣,话里带上了笑意:“没死就算了,这么多年,怎么又不傻了?”
嵇清柏一时不知该不该现在就说实话。
他其实就算告诉檀章你是来渡劫的,我是来帮你渡劫的,你别杀我,我一定服侍的你舒舒服服,体体贴贴也不会影响檀章在这边的劫数,人家毕竟是佛尊,超脱六界,只有自己想不想,乐不乐意,开不开心,担得起因果就行,压根不用在乎这命数能把他怎么样。
可现在摆前头的大问题,不是佛尊这劫这命数怎么样,而是不论嵇清柏说什么,檀章都压根不会相信。
而且说与不说,都不妨碍皇帝现在就杀了他。
嵇清柏心想我容易吗,我为了家里老板下凡就算了,变成大胸妹子也不是不能忍,结果还得操心今天死还是明天死的,这简直不是神仙能过的日子啊!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檀章见嵇玉不说话,轻轻眺了下眼,他不发病时眼角底下的红莲胎记很浅,粉粉嫩嫩,花瓣儿开的温婉秀气,平添了几分媚眼如丝。
“说话。”檀章脚下用了点力,压了压嵇清柏的肩膀,后者一个弱女之姿,哪撑得住,嵇清柏几乎被压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檀章嗤笑了一下,他其实并不在乎嵇玉真的能说出些什么来,单纯就是觉得有些意思,玩腻了便也就腻了,神色厌烦地收回了脚,命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