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他没有让我白出这个洋相。
下午回来上班,我又发消息给杨从白,我说我今天可能得晚点走,问他能不能帮我接一下悠悠。我心想,就算他不想理我,大概也不至于迁怒悠悠。
快下班的时候我接到方阿姨的电话。
“小于啊,杨大夫今天加班,不回来吃了哦。说要给悠悠烧鱼,吃糖醋的?”
“……不用不用!没事方阿姨,我能准时到!我自己接就行了,不麻烦您了啊!”
他这根本就是故意的。
明明是他搞了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现在却摆明了一副要冷战的姿态,真是笑话!我欠他一个亿吗?!
他不讲道理!
我跟杨从白居然已经讲不通道理,这还真稀奇。
我一肚子的怨气,铁了心不再找他,后半夜却收到他的短信,说要临时出差。
他说可可和猫猫已经送到杨勋那了,他只是通知我一声。
他这个时间发短信给我,又不说是去哪,又不说什么时候回来。
我看着屏幕一次次变暗,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很想问问他去哪了,更何况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但是我犹豫了一早上,还是什么都没问。
谁让他之前不理我的。
况且他也没有必要跟我报备什么行程,他能想到要告诉我一声,也只不过是因为可可。
早上去上班,一进办公室就听见他们谈论起昨天夜里的新闻。隔壁t市发生了特大爆炸,伤亡惨重,我是早上刷朋友圈的时候看到的。周远迪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大家不用挂念。
“火还没扑灭呢,高速都限行了。”郝梦放下手里的豆浆包子,打开电脑,“我刚才在电梯里听医院的人说,现在已经开始往那边派医生增援了,这个时候去真是……哎?!于经理!”
我去走廊打电话,但是杨从白的手机已经没人接了。
我挂断,又重播。郝梦跟出来问我,“于经理,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说完这话,郝梦自己也愣了一下,“……不是吧?杨大夫呢?”
“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又没告诉我。
他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我知道我是躲不开了。
没解开的题,早晚都会再遇上。
就像这通打不通的电话。
当年大地震,附属医院支援灾区,当时是林万青带队,杨从白也去了。应该是苏哲跟我说的,那时候很多人想去,但在校生卡得很严,只给了一个名额。那在当时绝对算是一件大事,我们都很关注,也都挺挂念的。
我记得杨从白到灾区之后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我没有接到;我也回了电话给他,但是没有打通。
可我不记得后来怎样了。
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我和杨从白已经很少见面也很少联络,可能是因为那时候我在谈恋爱,能分给其他人的精力不是太多,也可能是因为当时发生了另一件事,后来占据了我太多的记忆,以至于每当回忆起有关那场地震,就都是关于它的。
我记得当时校园里铺天盖地的横幅和海报。按照林万青的遗愿,他的遗体甚至都没有运回北城,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千里之外被轰轰烈烈地歌颂。
那原本是曾是关照过我的人,我很想对林悬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那时候我们早就已经没什么联系了,所以最后,我还是没有找到他跟他说些什么。
我猜他一定也已经听得够多了。
我跟大多数人一样,最终只沦为一个普通的看客。
回到现在,我大概已经能猜到当年杨从白为什么要打电话给我。
他在灾区看到那些毫无征兆的毁灭和生死离别,他可能有话要对我说。
午饭过后我去找苏哲。
办公室里还有别的医生在小睡,苏哲在给窗台上的花浇水。他看见我,放下水壶,擦了擦手。
“我猜你也该来了。”
“……”
他笑了笑,“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上去看看。”
“上哪?”
苏哲带我去了天台。
我从来不知道附属医院还有这样一个地方,奇迹般地躲过重重高楼,有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能远远望见学校。
那个我留下了太多回忆的地方,我以为我早就已经离开了。
“昨天我睡得太死了,没接到电话。”苏哲双手插在白大衣的口袋里,他跟我一样,也望着那个地方。“对不起啊,杨从白家里有小孩,本来应该是我去的。”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苏哲做低姿态,难免觉得有些惊悚,“你干嘛跟我道歉啊?”
“哦,我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
“……”
我顿时有了一种被看穿的窘迫。就好像那些我对杨从白无法定义的感情,在苏哲的面前,早已无所遁形。
好在苏哲并没有继续调侃我。
“今天是杨从白的生日。”他说。
我当然记得。
“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我刚才看过星座运势了,他这周福星高照,应该立不了大功。”
“……”
他居然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我语气很坏,“我会担心他?!”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
我无言以对。
清澈的寒意里我们隔着一段沉默,天上的云彩随着看不见的风挪动了脚步,阳光倾泻而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等你这个问题等了好久了。”
阳光和风里我们并肩而立,我忽然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或许也只是我的错觉。
“可能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吧。”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苏哲。
天空中有群鸟飞过,他的声音在这喧嚣里变得忽隐忽现,“本来你们天各一方,也相安无事,他可以瞒你一辈子的。”
是啊。
本来是这样。
可是我给苏哲打了那个电话,求他给朱彦的小孩看病帮忙。
然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天台上风声作响,我们身在高处,仿佛可以俯瞰芸芸众生。而命数,却无从揣测。
“其实这几年,我春节见了你回来都会跟他讲,但他都没什么反应。”苏哲停顿了一下,“我以为你们也就这样了。”
也就这样了。
“不然还能怎样啊?”我反问苏哲,“你总不会以为,我为了可可就应该跟他在一起吧?!”
可是苏哲并没有回答我。
大块的云朵随风而动,投射下阴影从我们的身上渐次拂过。
他突然问,“你后悔过吗?”
“后悔什么?”
“后悔过收养悠悠吗?”
“当然没有!怎么可能啊?”
“后悔过跟伍亿桐在一起吗?”
“……”
是,她骗了我,那是杨从白的痛,说不后悔是假的,甚至是不道德的。所以我就应该内疚,就应该补偿他吗?
“那你后悔过白萱吗?”
“……我不知道。”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已经想过太多,太久,太折磨,我甚至已经不想再去触碰。
“可是杨从白后悔过。”
“……”
苏哲的声音变得很低,好像那些话刚一出口,就已经随风消散了。
“他很清楚,就算当年说出来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但他还是后悔了。”
“……”
那颗我未曾知晓过的心,它离我那么遥远,仿佛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人总是会侥幸的。如果这一次他回不来了,你会后悔吗?”
我难以置信,“你能说点好的吗你?!”
大概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苏哲也只是笑了笑,“那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你给我撤回啊你!”
他连忙答应,“好好好,撤回了。”
我险些翻脸了,幸好我还记得杨从白和他才是至交。
“他固然有错,但你也别太钻牛角尖了。”苏哲说,“是感情也好,是妥协也罢,何必分那么清楚呢。没有必要。”
我没有再跟苏哲去辩论什么。
不是因为他的道理无懈可击,更不代表我认可他的说法,只是因为今天的苏哲,说了太多他平时不会说的话。
不知道是因为这天台,这阳光,还是这楼顶的风。
“行了,今天的服务就到此为止吧,再聊就得收费了。”苏哲掏出手机,给我发了个号码,“这是他们领队的电话,但只有家属才能打,你可得想好了。”
“……”
我一脸无语地看他。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惯有的微笑,好像随时都可以调侃我,可眼睛里却有我看不透的心事,似乎也并不打算与我分享。他说让我先回去,他还想在这再待一会儿。
“你在这干嘛啊?”
他眯起眼睛,抬头去找阳光。
“我最近有点缺钙,想多晒晒太阳。”
“……”
下了班我去幼儿园接悠悠,遇到丽姐来接可可。
小澄坐在后排,守着一个生日蛋糕的盒子。他递给悠悠一个棒棒糖,特别大的那种,是一个漂亮的独角兽。
悠悠高兴坏了,“谢谢小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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