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捞锅里的油麦菜一边想,那个人前不久就坐在这张沙发上吃掉了我一个冰淇淋,但她的火锅是清汤的。
天不早了,我安顿悠悠睡下,可是姚若晨还是赖着不肯走。我只好回来陪他接着喝,反正我是坐地户,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让他睡地板呗。
“于飞,我真的要放弃了……”
“好好好,咱们不提她了。”我随口糊弄他,反正他也就是随便说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说我放弃了!我不要孩子了!”
我吓了一跳。
这两个人曾经一度谈婚论嫁,最后谈崩的原因虽然不只一个,但肖晴坚持丁克不肯松口,这个我是知道的。
“于飞,你帮帮我……”
我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我怎么帮你啊?”
“我说我以后不要孩子,我爸我妈也不要!但是她不信……”
“你就别说她了,就你妈那样儿,换了我我也不信啊。”
姚若晨也不接我这茬,就只说他自己想说的,“你帮我劝劝她!你说话她愿意听!”
“这我上哪劝……你怎么不找梓墨啊?”
姚若晨一拍大腿(而且还是我的大腿),“他们俩是一伙儿的啊!”
“……”
这句话他倒是说对了。梓墨肯帮他那才有鬼。
“于飞!咱们兄弟一场,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他死不死我不知道,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他再不走我可就要死了。我只好胡乱应下这个差事,又给他叫了车。把他塞进车里的时候他还跟我喊,“于飞!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就靠你了!”
司机很疑惑地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也很疑惑,我怎么会有这么傻批的兄弟啊?……
其实我挺想成人之美的。
但这种事,就算是再好的朋友,无论说什么,怎么说,都不合适。
更何况肖晴那么有想法的一个人,贸然给她参谋感情问题,只能显得我弱智。姚若晨已经够弱智了,我可不想被他连累。
可是我又没办法袖手旁观。
我希望肖晴能幸福,姚若晨也许给不出满分的答案,但至少要比她所担心的“一个人猝死在公寓里臭了都没人知道”要好。更何况,也许幸福本身就没有满分。
我相信她一定也很清楚。
至于姚若晨,我就更不能不管了。当年我最痛苦最黑暗的时刻,他来陪过我。
我思前想后,觉得不能直接找肖晴话疗。还是那句话,只会显得我弱智,我根本劝不了肖晴。但是对症下药,给姚若晨支个招什么或许可以有。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高手。
我约苏哲一起吃午饭,之前他说要请我还一直都没兑现呢。
可是苏哲居然想翻脸不认账。
“我请客?”他笑道,“请倒是可以,但杨从白不是不让你去吗,你怎么不听话?”
“……”
哪壶不开他跟我提哪壶。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我跟杨从白一直都没有联系。
“行了,反正今天杨从白没来,我带你去吃好的吧。”
“……行啊!”
可能只是休假吧。
我本来还挺期待,没想到苏哲说的“好吃的”居然只是个小面馆。他说这家的油泼面特别正宗,推荐我一定要尝一尝。可是他自己却点了碗阳春面,清汤寡水的,看着就吃不饱。
这到底是哪里人开的饭馆啊?……
老板一口标准普通话,似乎认识苏哲,“你可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天带同事一起啊?”
苏哲笑了笑,“一个朋友。”
坐下之后我小声跟苏哲抗议,“这地方能吃得了一百吗?!”
他神色自若,“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
可惜我没那么大的本事,而苏哲似乎也胃口一般,吃得很慢。我问他是不是最近科里太忙了,他说还好。
“那……杨从白今天休假啊?”我尽量显得不是那么刻意,“要我说你也应该找机会多休两天,他有孩子是有孩子,但也不能总可你一个人耗啊……”
苏哲笑了,“没有的事。”
“……怎么回事儿啊?可可病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
这就是张口胡说了。杨从白的事情他比谁都清楚,但是我没有再问下去。
他倒是抬眼看了看我,“你们俩还没和好呢?”
我差点把面呛到气管里。
他这话问的,就好像我跟杨从白是幼儿园的两个小朋友打架了一样。苏哲对我复杂的脸色视而不见,他款款道,“你说你,放着杨从白的豪宅不住,一个月非要花那么多钱租房,师兄真是替你可惜啊。”
“你就别跟我提这个了好吧?我跟他非亲非故的,我带着孩子跟他住一起算怎么回事啊?你说我一个月给他多少钱合适?”
苏哲笑了。
“有道是大恩不言谢。他又不会跟你计较这些,你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不计较,我不能不计较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诶呀算了,不说这个了。”
“那说什么?你叫我出来吃饭,不就是想说杨从白吗?”
这个人精!
“这你还真说错了!”我扬扬眉毛,“杨从白他算哪根葱啊?我今天找你有别的事,你帮我参谋参谋……”
苏哲抬手示意,“先停一下。”
“啊?”
“我帮你参谋可以,但既然与杨从白无关,那面钱你可要自己付了。”
“靠!你……”
“好了,开始吧。”
“……”
毕竟有求于人,我也只好自己吃亏了。我啰哩啰嗦地讲起我“有一对朋友”,他也很耐心地听完了。我说现在男方想通了,可以不要孩子了,但是女方她不信啊!这可怎么好。
苏哲说,“这又没什么难的,办法可以有两个。”
“快说说!”
他笑了,“我事先声明啊,你的朋友我也不认识,我只是就事论事。后果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诶呀你快说吧!”
“那我说了。简单一点的呢,男方可以找人开个诊断书证明一下,就说自己不能生,这事儿就结了。”
“这不是骗人的吗?!”我震惊,“那,那将来有了怎么办啊?!打架离婚啊?”
“所以这个是下策。”
“我的妈啊!”我都要急死了,“那上策呢?”
“男方可以做个结扎手术。”
“……”
他说得非常坦然,就好像在说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可这也……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评论,想了一会,就只能低头继续吃面了。
只听苏哲说,“狠是狠了点,不过也不是不可逆的,想了解的话去问问医生吧。”
何止是狠了一点啊。
我灰心丧气地吃了两口面,又忍不住问苏哲,“你说天底下终成眷属的那么多,可有的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他低头喝了口汤,也很自然地回答道,“想争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当然就难了。谁都一样。”
“……”
这话听得我心里难受,尤其是“谁都一样”。就别说姚若晨了,杨从白不也是吗。
我问苏哲,“你知道杨从白为什么不跟人家表白吗?”
他抬起头,很惊讶地看着我,害得我以为是自己搞错了。
“……杨从白,没跟你说过?”
他很快恢复了平常的神色,“哦,说是说过。”他又笑了,“你刚才不是说,今天不提杨从白吗。”
“他为什么不跟人家表白啊?不会是有夫之妇吧?”
“你这个想法很大胆啊。”
“那是因为可可?”
苏哲把手里的纸巾轻轻揉成了一团,“可以这么说吧。”
果然是这样。
一想到是因为孩子,我更替他难受了。
“我说你那么多馊主意,你怎么不帮帮他啊?”
我自己都不知道哪来的立场对苏哲这样说。
可是苏哲却很宽容,“你怎么知道我没在帮他。”
确实,这不是我能去质疑的。
我告诉姚若晨我找高人给他出了主意,但好像都是馊主意。果然,“下策”是万万使不得的,万一真有了,肖晴大概会杀了他,再杀他全家。而这个“上策”,他跟我一样,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真的要我断子绝孙啊!于飞,这主意也太馊了吧?!”
“那你看,我可是帮你问了高人。高人还说了,真做了也不是不能恢复……”
“你这高人可真是个狠人啊!”
苏哲狠不狠我不知道,但还没结婚就要跑去做结扎手术,确实过分了。
况且,肖晴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
姚若晨跟我合计了半天,他说他确实应该去开个诊断书来糊弄一下爸妈,不然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肖晴的。
至于肖晴,“你放心吧,反正她肯定不会信就是了。”
我在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到时候事情败露,肖晴杀你,你可千万别拉我当垫背啊!”
他大义凛然地跟我保证,“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第二天我在幼儿园门口遇到了丽姐,她来接可可回去。小澄看上去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很礼貌地跟我问好。丽姐塞给我一大包巧克力曲奇,她说她今天又烤多,而且明天就要出门了,实在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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