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无情 (途眠)

哼哼，这是帅哥跟帅哥之间的约会！

饭店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楼，入口处有人在弹竖琴，悠悠可能是第一次亲眼所见，看得目不转睛，直到一曲终了。

我们一开始被领到窗边的位置，但悠悠有点恐高，于是协调了一下被换到了里面。坐下来我开始点单，悠悠一直在好奇地东看西看，怎么也不肯安分。

“是杨叔叔！”

这一声太过亢奋，我们顿时迎来了四面八方的目光。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杨从白的。

他对面的女伴也回过头看我们，我猝不及防地跟她打了个照面，是个很优雅很有气质的女人。

我连忙收回了目光。

“吃饭要安静，悠悠，出门前不是跟爸爸说好了吗？”

“那真的是杨叔叔！”

太尴尬了。

我不知道这尴尬是因为刚才悠悠叫了好大一声，还是因为我竟然撞见了杨从白在约会。他坐在靠窗那边离我们隔了几桌的地方，要不是悠悠，我恐怕也不会注意到他。

“爸爸，那个阿姨是谁啊？”

我怎么会知道。

但既然来这种地方吃饭，那当然……

“可能是杨叔叔的朋友吧。”我说。

好像听出我的敷衍，悠悠脸上有失望的神色。

我把桌上花瓶里的那支玫瑰拿出来交给悠悠，“去跟杨叔叔打个招呼吧，把花给那个漂亮阿姨，说打扰你们了。”

悠悠眼睛一亮，接过玫瑰，跳下椅子蹬蹬蹬地跑过去了。

我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杨从白笑着摸了摸悠悠的脑袋，然后悠悠把……等等等等，我是让你把花给漂亮阿姨啊！

我这个傻儿子！

杨从白接过玫瑰，插到了胸前的口袋里。他抬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猜他大概是想夸我教子有方吧……

悠悠跑回来坐好，跟我汇报任务已经完成，“爸爸，杨叔叔说谢谢你！”

“……”

幸好前菜上来了。

菜名有好长一串，我给悠悠念了两遍，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阿姨漂亮吗？”

“漂亮！”悠悠回答得很干脆。

是啊，怎么会不漂亮。

这顿饭从头到尾我都没吃好。

我好像能感觉到杨从白的视线，与我的心虚不同，他好像非常的光明正大。

确实，这种地方不太像是我应该出入的场合，它太奢侈了。

但是，至于吗？

我和悠悠就吃个饭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过；你跟美女约会那才是爆点啊！

我越想越不平，一抬头，才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爸爸，”悠悠叫我，“你在想什么呀？”

“……爸爸有点撑着了。”

“我也是，好撑啊！”

甜点端上来的时候悠悠困得已经眼皮打架了。我不能白白浪费这么好看的点心，给悠悠拍了张照片，然后发给了于帆。

“挺开心嘛。”

她评论道。

离开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在弹竖琴了。我抱着悠悠坐电梯到一楼的大厅出来，打算换电梯去停车场。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杨从白。

他朝我走了过来，一个人。

“我喝酒了，你送我回家吧。”

他说得天经地义，好像已经等了我很久了。

悠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小声嘟囔了一句“杨叔叔”，然后又趴在我肩头睡着了。

“你刚才那个……”

“已经走了。”

他拿出那支玫瑰放进了悠悠的上衣口袋里，“替我谢谢小绅士。”

“……”

杨从白说他没开车，是坐地铁来的。

“那你就坐地铁回去呗！”我很想这么说，但那样会显得我太小气。

他接悠悠或者顺路送我的时候可没这样讨价还价过。

“你女朋友？”

我一边打火一边问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不是那么八卦。

“不是。”

杨从白说是家里给安排的相亲，他哥介绍的。他推不开，只好来了。

“听你这意思，是没看上人家啊。”

“我是来吃饭的。”

看他这么抗拒，我有些幸灾乐祸。

“那人家看没看上你啊？”

“……”

“别不好意思啊！这有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语气特别八卦。”

我更开心了。

“我觉得跟你挺配的！你说你吧，虽然是个钻石王老五，但怎么着都是二婚啊是不是？还带着个小拖油瓶，要我说你也别太挑了！”

他气得笑了起来，“你不是也一样？”

“谁跟你一样啊！”我马上撇清关系，“我又没结过婚，我还等着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哦，那看来你能嫁得比我好。”

“是吧是吧？你不嫁我嫁啊！把我联系方式给人家！”

他不说话了。

红灯，我把车稳稳一停，随手拍了他一把，“快点儿啊，别耽误我终身大事！”

“你的终身大事。”

“是啊！”

“你还挺着急的。”

“可不是嘛！”

“那我怎么样。”

“……”

我腾地出了一身热汗。

“……啊？”

他笑了，“我逗你的。”

靠！

“师兄你可学坏了啊！”我大声抗议。

“谁让你嫌弃我二婚的。”

“你怎么回事儿啊，一点玩笑还当真？你三婚四婚我都不嫌弃！”

“……那我可得谢谢你。”

我随手一比划，“等你二婚我给你包一个这么厚的红包！”

他似乎满意，“这还差不多。”

“全都换成一块的！”

“……”

“我说你到底看没看上人家啊？”我生怕话题被他扯远了，“我看看我从现在开始攒钱还来得及不。”

他没有马上回答。

信号由红变绿，我听见他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脚下一松，熄火了。

操！

后车猛拍鸣笛，我焦头烂额地打火起步。

“……我姐这破车！现在谁还开手动档啊？！”

他不说话。

开过路口，我的心仍在突突直跳。

他怎么看也不像是喝多了，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个。

“……那你怎么还去相亲啊？”

他只是沉默。

其实我更想问，他究竟是喜欢上谁了。是医院里的同事，还是哪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可无论那是谁，对于我都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符号。

我们早就已经有了各自的生活，又或者，他的生活我也并不曾参与过。

“那她知道吗？”

“不知道吧。”

我一口老血。

“她都不知道？！”

“……”

他不做声。

这是我认识的杨从白吗？也太怂了吧？！

我气血上涌，说得更大声了。

“那你还相什么亲啊？你还没表白呢就给自己留后路啊？你喜欢谁你就去找谁啊！”

他目光闪烁，似有所动。我以为他是听进去了，连忙趁热打铁，循循善诱。

“爱要说出来嘛！你说你，跟谁都客客气气的，离远了一瞅就跟个南极冰山似的，你憋在心里，人家上哪知道去啊！还有我劝你出手要趁早啊，夜长梦多，你别搞得跟姚若晨似的，他现在有多惨你也知道……”

“于飞。”

他叫住我。

“啊？”

“你专心开车吧。”

“……哦。”

他的冷淡出乎意料。

我闭上嘴巴，好像也有了些尴尬。

是我得意忘形，管得太宽了。

开到杨从白家楼下，悠悠醒了，吵着要上厕所，我只好带他跟着杨从白上了楼。

“这边往里走，悠悠知道。”他给我指了方向。

我到底还是走进了他的家。

说实话，我真的被震撼了。不愧是号称五环内最大的平层，我只不过是几步走马观花，豪气已经扑面而来。

“可可不在家？”

“在我哥那。”

“……”

我忽然有些后悔了，为我车上说的那些话。可可平时没少受他哥嫂照顾，如今叫他去相个亲吃个饭，他当然不好拒绝。

可我刚才只顾指责他的软弱和妥协，并没有想到这些。

他把心事说给我听，但很显然，他却并没有从我这里得到他所期待的回应。

悠悠上完厕所出来，我牵着他的手往回走。走廊的装饰灯随着我们的脚步一路由暗渐明。我觉得我应该跟杨从白说些什么。我想让他知道，他可以说给我听，就像梓墨或者姚若晨那样，像一个真正的朋友那样。

而我愿意为他留守住这些秘密。

我们可以从当年断掉的地方，重新捡起来做朋友。

他站在客厅里等我们，看见我，走过来往我手里塞了个什么。

是一把钥匙。

“……”

那家名动北城的餐厅大概给他喝了假酒。

“你每次来，我给你开门也挺麻烦的。”

“……”

“而且我不在的时候，方阿姨还得给我打电话。”

“这……”

“你手里有钥匙的话，要是哪天可可没人带了，你还能帮我看一下。”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