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手术室的原则是本人衣裤不外露,江愁自己的毛衣和外套都放在更衣室的柜子里,现在身上穿的是医院统一配置的洗手衣。
他比其他身高相仿的医生瘦一圈,均码的圆领上衣套在身上什么都遮不住,当中自然包括卓霜留下的某些痕迹。
意识到这点,江愁眼中浮现出一丝尴尬,“嗯,有的。”他皮肤白,即使戴了口罩通红的耳后根也格外显眼,“抱歉。”
“哪里哪里,是我不该乱问问题。”看他这副不欲多说的样子,护士就算好奇到爆炸也不好意思多问,连忙把话题转到别处,“来,手抬起来转一**。”
江愁拈起两边的带子递到身后,护士用镊子捏住,转了一圈再送回他手里就算是穿好了。
换好手术衣的江愁进到手术室里帮着做手术区域的消毒。为了避免纰漏,他集中精神专注于眼前的事情,然后这一站就站到了下午。
手术日就是比其它的日子更加繁忙,下午两点多他回科室吃过崔医生给他买的午饭休息一下又继续回这边忙碌——下午都是相对简单的小手术,没有上午那么耗费心神。
就这样江愁晚上总算堪堪擦着约定的时间走出医院的大门。
离八点半还有三分钟,马路对面的商场在搞元宵活动,露天舞台上灯光闪烁,音乐震耳欲聋,哪怕在遥远的这头都能感受到那份喧嚣。
今天是节日,全家团聚的节日。江愁拿着手机站在寒风中,还没拨通那个备注为卓霜的号码就看到有人快步朝自己走来。
是卓霜,一个不再完美无缺得像从画报中走出来、神情中带着几分热切的卓霜。
曾经燃着无止境怨愤、荒芜空荡的地方慢慢长出了新的枝丫,这一刻开始他听得到外界出来的声音了。
卓霜好像在说些什么,但是周围这么多车,又逆着风,太吵了,他听不清楚,可能是叫他的名字,也可能是说别的,比如太晚了你吃饭没这种没什么意思的寒暄。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高悬着的心忽的放了下来,一种安定又踏实的情绪不断滋生,很快就把心房填得鼓鼓囊囊的,让他不再恐慌彷徨。
·
卓霜的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车子走到半路江愁就认出来卓霜要带他去的不是别的什么地方就是前几天崔医生说过的南城庙。
南城庙坐落于江边,每年这时都会举办灯会,从除夕办到十五,头尾两天办得格外隆重,许多平日里见不到的新奇花灯都会拿出来展示,从河岸的这头放到那头,两岸沿途都是火树银花的一大片。
“票是姚叙那混蛋给我的,一个人的话我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但是我想跟你一起看。”
周末加上新年最后的尾巴,南城庙这边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来看灯的人。
卓霜找好位置停车,拉着江愁一起往人潮拥挤的地方走去,身边卖元宵米酒的推车还有不少兜售灯笼、荧光棒和头箍赚外快的年轻人,抬起头就能看到那盏硕大的生肖花灯。今年是龙年,花灯做成条盘在柱子上金龙,脑袋抻着,圆溜溜的眼睛庄严地回望每一个人。
牵着小孩的年轻夫妻,嘻嘻哈哈的女大学生,还有旁若无人的情侣……各种各样的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喜气,往年江愁要是遇到这幅光景定然会想自己是否太过格格不入,然而今年有了点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他发现他竟然可以融入这些人里面了——只要在卓霜身边的话。
“其实我更想除夕那天来,只是……”卓霜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算了。”
除夕那会的他们正困在老死不相往来的怪圈里,左支右绌逃脱不得,哪怕现在想来他们在意的事情其实是这样的微不足道,但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说已足够形成无法逾越的鸿沟。
“想要上香的话现在就可以去。”江愁看他一眼,“除夕那天我要值班,一整晚都有病人。”
他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当时横亘阻隔在他们之间的真的就是这么轻松的事情一样。
卓霜扣着他的手骤然收紧了,“你是对的,只是上香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
南城庙的头香据称很灵,年年都有做生意的大老板为了个头香抢破头的新闻。来参拜的人这么多,要不是有武警在帮忙控制觐香祈福的喜事很容易就会变成血光之灾。
这么多年过去,江愁始终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是有卓霜护着他为他开路,他就觉得周围其他的人都变成了空气,很容易就穿了过去。
最热闹的除夕已然过去,这会游客多数集中在外面的桥上路上寺里人反而不多,闹中取静,渐渐远离了喧嚣尘世。
卓霜在入口处买了两把檀香,向寺里的僧人问了路,得知他们要拜的是西边的佛堂后拉着江愁走了。
入了夜的寺庙依旧灯火通明,诵经声绵延不止,佛堂里薄薄的青烟缭绕氤氲,莲座上供奉佛像宝相庄严,眼神默然慈悲。
“不是要上香吗?”江愁试着把手抽出来,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很奇怪地问身边人要如何一只手上香。
卓霜松开手,趁江愁认真地将手中檀香插在香炉的间隙,极其大不敬地仰起头和上方的那尊佛像对视。
他并非偏信神佛,从头至尾他只是想要一个见证,这个见证可以是眼前的铜塑佛身也可以是这世上的任何一件死物。
哪怕肉体腐朽灵魂消散,总归有这样一双眼睛见证过他们曾一同来过。
在江愁察觉到不对以前,他收回视线,与他一同上好香离开这片清净之地,回他们该在的滚滚红尘之中。
从寺里出来,卓霜摸到江愁手指冰凉,硬是把他拉到了奶茶店。
店里全是打扮入时的小姑娘,卓霜一个气质冷峻的高个子帅哥刚一进来就得到了无数关注,然而他本人没有表露出任何不适,极其熟练地点了杯半糖布丁奶茶。
“他们都在看你。”靠门这边的江愁小声说。
卓霜把温热的奶茶塞到他手里,“现在他们也在看你了。拿着。”
有了暖手的东西,卓霜就着又用自己的围巾把男朋友缠得只剩下鼻尖和眼睛露在外面,直到江愁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点都不冷绝对不会感冒才作罢。
两个人顺着人流看了会路上的花灯。
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再怎么精巧也是看一会就腻了,倒是另一样东西从一开始就让他们挂念不已。
“焰火要开始了。”
不知道是谁这样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登时集中在河岸的那一头。 没过多会,红彤彤的天空有什么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升了起来,在最高点迸射出五颜六色的火花,星星点点地落下。
这是一个信号,象征着今夜最高潮的开始。
小孩子在叫闹,小姑娘举起手机对着天空一阵猛拍,为了看得更清楚一点,人潮一齐向着河对岸涌动,卓霜不得不双手环抱着江愁才不至于被冲散。
连拿手术刀都不手抖的江愁手心极其罕见地出了一大片汗。
“不用太郑重其事,明年、后年……你想看的话我都会和你一起。不止是焰火,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像是察觉到他的紧张,卓霜低头亲了下他的额角,“没有机会我也会尽量创造机会。”
江愁猛地回过头,面对他惊讶的眼神,卓霜回以无所畏惧的笑意。
“好。”
认识这个叫卓霜的人这么多年,两个人能毫无顾忌在一起的日子却屈指可数,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的不用再错过什么。
寒冷的冬天快要结束,春天就要来了,他是如此的确信着。
第14章
今年的胸心外科主治医师考试定在五月的最后一个周六。
夏天这个点天都还亮着,毒辣辣的日光不要命地烘烤着水泥地。刚考完最后一门实操江愁站在路边打电话,电话那头有点吵,像是在看电视又像是有人在聊天,仔细听还能听到小孩子的叫闹。
“您现在有事的话我换个时间再打?”
江愁的前博导现科室主任何教授咳了声,换到个相对安静的地方,“不用不用,我这边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我儿子儿媳带着两个小的从国外回来了,胡闹,都不跟我提前说一声,万一我今天不在家?”他说着呵斥的话,实际上心情好得不得了,“今天考得怎么样?有信心一次过没有?”
“应该没问题。”这方面江愁没什么谦虚的必要,就照着实话实说,“题都不难。”
大学里他的理论课和实践课一直都是年级一二名的水准,唯一欠缺的临床经验也在科室轮转和当手术助手的这一年中积累了不少。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对了,你上次问的东西我帮你留意了一下,大方向没什么问题……喂,你在听吗?”
何教授继续说SCI的事情,途中江愁听到有其他电话打入的提示音,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卓霜。
就这么短短十几秒何教授已经从A说到了D,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何教授问他发生了什么,忽然外边有人敲门敲门,“……什么事?好,没问题,是,好,我帮你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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