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 (高数真的好难学)

　　“今天。”方嘉誉说，“我跟他说了母亲生病的事情，他就非要赶回来，说是想帮忙。”
　　方辉点了点头。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那他是，是原谅我们了吗？”
　　方嘉誉听到了他的话，偏过头看着走廊里的人。
　　医院里总是有些喧闹的。
　　“我不知道。”他轻声说。
　　“那你呢？”方辉问。
　　方嘉誉僵了僵身子，转过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方辉并不急着他的回答，只又问了一遍：“那你原谅我们了吗？”
　　方嘉誉握着的手逐渐用力。
　　“……”
　　“儿子，是爸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尹丞。”方辉的嗓子似是一下沙哑了许多，他靠在长廊一旁，看着对面高大的方嘉誉。
　　两人之间许久无人再开口说话，长廊里交谈的人渐渐离开，沉寂包围了父子两人。
　　又过了一会儿，病房内传来了彭慧的声音。
　　方辉站直身子，只说：“我进去看看。”
　　“嗯。”
　　方辉打开房门，正当他要迈步走进病房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儿子传来的声音。
　　“爸。”
　　“我做不到。”
　　方辉咬了咬牙，随后走进了病房。
　　方嘉誉看着父亲一步一步走进房间，随后抬脚离开了病房。
　　打开吸烟室的门，里面坐着一个憔悴疲惫的男人。
　　方嘉誉拿出烟盒，递了一支烟给他。
　　男人点了点头，却不接过烟。
　　“谢了。”
　　方嘉誉没说话，只点燃了自己手里的烟。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沉闷，身边的男人忍不住出声安慰着：“兄弟，加油，别把事情想得太糟糕。”
　　住这一层的病人，一般都在生死边缘徘徊着。
　　男人想当然地认为方嘉誉是在因为亲人的病而难过。
　　方嘉誉摇了摇头，“我没事。”
　　男人住了口，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方嘉誉一个人坐在吸烟室里，脑子里不断想着方辉刚才的话。
　　又坐了一会儿。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
　　【乖宝，跟你说个小秘密。】
　　【？】
　　那边很快就回了他消息。
　　【我之前做了一个梦，我梦到小丞偷偷在我课桌里放了面包，然后还把我的草稿纸藏在了自己的书里。】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嘿，小方开始恢复记忆了~不知道你们看出来没有。


第42章 “我骗了他。”
　　方嘉誉近期已经断断续续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有些时候记忆总是出现在梦里，梦里的尹丞要比现在更稚嫩，但说话的时候依旧带着一些羞涩，眼睛总是扑闪扑闪地，很亮，整个人看起来很活力。
　　方嘉誉第一次在梦里看到十八岁的尹丞的时候，心脏不自觉地加速跳动，那时的尹丞红着脸颊，低着头，小声地问他：“方嘉誉呀，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随后他便看到了十八岁的自己有些激动地点着头，笨拙地牵着尹丞的手。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方嘉誉还有些意犹未尽。一开始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些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直到后来那些梦越来越清晰，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甚至能够记得不少场景的细节。
　　慢慢地，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渐渐恢复记忆了。
　　有些记忆则是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方嘉誉的脑海里。一次偶然路过甜品店的时候，他莫名想着，当年要是他没给尹丞那块蛋糕，要是尹丞当年没有再返回教室拿蛋糕，他们又会在什么时候才能表白自己的心意，才能在一起呢？
　　方嘉誉手里拿着咖啡，莫名地笑了一声，笑完之后他便愣在了原地，呆愣愣地站了好久。
　　当年？蛋糕？
　　……告白？
　　他握紧手里的咖啡杯，侧过头看着街边的蛋糕店。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想起当年的事情，或许是太过兴奋，方嘉誉一时间忘了反应。
　　随后才连忙拿出手机给医生拨通电话，兴奋地给医生讲自己刚才想起的事情。
　　慢慢地，他想起了越来越多的事情，每一次在恢复一部分记忆的时候，方嘉誉就会把这些事情记在笔记本上。
　　他们相互告白、一起跨年、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
　　被彭慧发现他们的事情、和父母数不尽的争吵、母亲的眼泪、父亲的棍棒…
　　还有当年的车祸。
　　在陪伴母亲手术化疗的那段时间，方嘉誉就靠着这些记忆度过那些漫长压抑的时间。
　　直到前几天，医生说他恢复的不错，脑子里的血块也在慢慢散开，但他其实一开始是不打算告诉尹丞，想着等自己的血块消散完再说的，可谁知自己一时疏忽，让尹丞看到了柜子上的药。
　　方嘉誉思索了一阵，心想着反正尹丞也知道了这个事，他干脆就全给说了，还能让尹丞少担心。
　　.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尹丞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没能很快回复方嘉誉的消息。
　　方嘉誉也不着急，只是从凳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在外边儿散了一会儿自己身上的烟味。
　　“嗡——嗡——”
　　【真的吗？你想起来了？你那边忙吗？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方嘉誉看到尹丞传过来的短信，轻声笑了一下，随后便打字，【能。】
　　“喂？”
　　“喂，方，方嘉誉，你想起来了？”电话那边的尹丞有些激动，“你恢复记忆了？”
　　“不急不急，慢慢说。”方嘉誉听到他的话，“恢复了，只恢复了一部分，有一些应该还没有想起来。”
　　“太好了，太，太好了。”尹丞握着电话。
　　“那你……”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尹丞这才想起方嘉誉在医院里，“你，你不用去陪阿姨吗？”
　　“嗯，我爸爸还在里边，估计还在吃饭。”他一边往病房那边走，一边给尹丞打着电话。
　　走近病房，方辉便拿着东西走出来了。
　　“爸。”方嘉誉喊。
　　方辉应了一声，手上拿着方嘉誉带来的保温盒。
　　方嘉誉也看到了，他说：“您不用带回去，我明天早上带走就行了。”
　　“没事。”方辉摆了摆手，“我带回去洗了，明早给你们带粥。”
　　方嘉誉听了这话便没再说什么。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一会儿。
　　“那我进去了。”方嘉誉手放在门把手上。
　　“你…”方辉说。
　　方嘉誉转过身子看着他。
　　方辉咬了咬牙，随后摆手，“没事，去吧，我也走了。”
　　“嗯。”
　　“注意安全。”方嘉誉说。
　　方辉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病房。
　　方嘉誉看着父亲的背影，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才走进了病房。
　　“嘉誉？”彭慧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是我。”他坐在彭慧的床边。
　　彭慧偏过头看着儿子，“今天，今天的饭不是你做的吧？”
　　“嗯。”方嘉誉垂着眼看着地板，“尹丞回来了，他做的。”
　　彭慧听了这话有些惊讶，眼睛微微长大看着他，“他…他回来了？”
　　她记得尹丞不是回A市去看心理医生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知道你病了便赶回来想帮忙。”
　　彭慧一下抓着床单，气息有些不稳地问：“那…那他的病呢？他不看病了？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方嘉誉听到彭慧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便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咨询师让他半个月之后再去。”
　　“……”彭慧敏锐地察觉到了方嘉誉的情绪，她有些无措。
　　“今天还有感觉不舒服吗？”方嘉誉不想再跟母亲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主动问。
　　彭慧轻轻摇了摇头，“没了，今天还好。”
　　“那需要再垫一个枕头吗？想不想坐起来一点？”
　　彭慧又摇了摇头，“不用，我就这样就可以了。”
　　这下方嘉誉没再说话了。
　　两个人一个坐在凳子上，另一个躺在床上，相顾无言，随后干脆就连对视也没有了。
　　方嘉誉又拿出了那个黑色的小小日记本。
　　彭慧无意间看到过里面的内容，她知道，儿子又在看以前的那些事情了。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开口说了：“你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尹丞后来会受这么大刺激吗？”
　　方嘉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她。
　　彭慧盖在被子下的手狠狠地抓了抓床单，再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带着一些喑哑，“你出了车祸，后来换了一次医院，因为当时的那个医院怕保不住你，后来我和你爸爸就瞒着尹丞那家人把你送到更好的医院去了。”
　　“后来尹丞发现你不在了，他就跑到我们那个时候的家门口，一连守了好几天。”她一边说话一边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回想着当年的场景，“后来他终于碰见我了，他说想见见你，让我带他去找你。”
　　“他说只要看你一眼就好了，见一面就不会再来打扰我们。”
　　彭慧侧过头看着方嘉誉，眼里没什么光采，“但是我没有这么做，我骗了他。”